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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第57部分阅读

    瑞金,塔出就发现越来越不对劲儿,大军早已停顿下来,前后撒了三个千人队到前面开路,可两边山上地马蚤扰自始至终就没停过。

    草丛中悉悉索索的微动,似乎一股清风吹过了山冈,“嗖”的一声轻响,没有人注意,声音完全淹没在隆隆的马蹄声中。 “一二三四五,下马!”草丛中的人在心里默数了五下,一名骑在马上,耀武扬威的蒙古武士身子发僵,慢慢从马背上滑下。

    上前一看,脸色发乌、四肢抽搐,嘴唇更是变得漆黑,暖和的四月天,却咬着牙齿打摆子,像刚从北风凛冽的塞外回来似的,长不到两刻钟、短则只有一盏茶的时间,英勇无畏的蒙古武士,就回到了长生天的怀抱。

    “邪术、邪术!”蒙古武士不害怕面对面的敌人,但他们从来都敦信神灵,一个个的眼睛里流露出武士不应该保留的恐惧情绪。

    随军的萨满巫师被请了来,带上面具、摇起铜铃,然而法力通神的巫师不但没能救回中了邪的士兵,自己也跟着倒下了。

    武士们倒抽一口凉气,一个个面色苍白,倒是个眼力好的百夫长,从巫师后颈窝里拔出根漆黑如墨染的尖刺。

    “见血封喉!畲人的见血封喉!”军中的汉人民夫们略带兴奋的低声说道。

    该死的南蛮子!上万户彻里门下达了命令,以百人队为单位,四下散开搜索前进。

    赣南山区,嶙峋怪石被荒草掩盖,一不小心就会伤了马蹄,武士们只得跳下马来,用弯刀砍着杂草,搜索可疑的地方。

    “啊——”士兵惨叫着倒下,他踩中了地上的竹尖钉,而竹钉上毫无疑问涂了毒药。

    “忽日格图!”牌子头(十夫长)宝音高喊着冲了过去,这名士兵是巴邻部的勇士、伯颜丞相的族人,可不能让他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刚跑到离士兵两三丈的地方,宝音突然觉得双脚绊到了什么,管他的,多半是山上的杂草吧?

    嗖-窝弓被他拉发,宝音眼睁睁的看着三支细细的箭向自己射来,这样的力道穿透自己身上的生牛皮甲后,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但是,每支箭的箭头上,都闪耀着漆黑的光泽……

    可恶的南蛮子!不敢堂堂正正的和蒙古勇士交战,却像老鼠一样躲在背地里害人!彻里门暴跳如雷,但他却忘记了,“堂堂正正”的蒙古勇士,为什么不在草原上放牧,却全副武装的来到了江南?

    对付侵略者,一切手段都是合法的!

    “耀庭哥,恢复咱们的汉籍,这事没假吧?”钟山娃小心翼翼的把沾了箭毒木汁液的铁刺装上茅草杆,放进吹筒里,问题在心头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问旁边的义军都头。

    “大汉皇帝亲口许的,蓝大哥亲耳听的,还能有假?”雷五棒正摆弄着窝弓,他白了山娃一眼,却也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拿回汉籍,咱可就把老祖宗南渡弄丢的身份,又给挣回来啦!”

    东晋南北朝、五代十国、靖康之难,三次中原地区的战乱,汉族大量南迁,形成客家人,又和当地原住民通婚,互相影响,畲人的血脉里有多少来自汉族,谁也说不清,但蓝、雷、钟三大姓的族谱上,可是白纸黑字写的分明,老祖宗是不折不扣的汉人。 (猫注:事实如此,现存若干种族谱)

    所以,当官府不承认他们汉族身份的时候,畲人的委屈可想而知,而楚风答应替他们恢复汉籍,畲人的欢喜亦可想而知。

    “大汉皇帝当着咱陈大帅的面,亲口许的,一点没错,有半个字的假话,叫盘瓠降雷打我!”蓝耀庭轻轻扒开草丛,监视着大路上的元军,“一颗鞑子头,值十两银子,入了汉籍,再分上好水田三十亩!”

    “来了,来了!”钟山娃指着山路上绕过来的元军,低声叫道。

    不好!另一面山坡上的草丛乱动,似乎有大群野猪在乱拱——狗日的鞑子,从后面包抄过来了!

    “翻过这坎儿就有下山的小路,山娃,带蓝哥下山!我在这儿拖住他们!”雷五棒的声音微微发颤,眼神却仍旧坚定。

    蓝耀庭急红了眼,这可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呐!“不行,我是指挥,我留下,你们走!”

    “你死在这儿,谁替咱们办汉籍?记得我全家要入籍,独力杀了三个鞑子,银子交给我妈。 ”雷五棒把沾了见血封喉的箭枝顶在自己喉咙上,笑着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蓝哥,再不走兄弟就……”

    山娃硬拽着蓝耀庭摸上了小路,背后,大群蒙古武士的嚎叫声中,有他们熟悉的声音:“雷老子和你们拼了!”

    第208章 全民皆兵

    陈淑桢家中,累世和畲人、客家人生意往来,收购大山中的药材、兽皮,运去不可或缺的海盐和灾年救命的粮食,历经数代、百年之久,如果说大大小小的寨主、头人、土司、族长是畲汉村寨的土皇帝,那么陈淑桢就是闽广山区不折不扣的太上皇,她的命令,没有任何人胆敢违抗——杀官造反,不过是掉个脑袋;和陈家作对,不来收购你的土产,也不卖粮食、盐巴过来,全村人都得上吊。

    此前,已经按照楚风所写的小册子,把军队中的畲人、客家人分成两三人的小组,派驻到各村寨,一到战时就发动义军。 一来是陈淑桢命令,二则是保卫家乡,三是汉籍、田土和银钱的作用,各寨点燃了烽火,敲响了铜锣,大山中的青壮们纷纷放下锄头,拿起猎弓和吹箭,走上了伏击元军的阵地。

    吹嘘晚上到汀州城过夜的塔出,三天后还没摸到汀州高厚的城墙。 从瑞金到汀州的一路上,越是前进,抵抗越激烈。

    掉队的士兵,不知不觉间被匕首割断了喉管……

    钻到草丛中解手的蒙古武士,刚脱下裤子就背心一凉……

    陡峭的山崖,前一刻还派人去检查过,等大军通过的时候,上面莫名其妙的滚下一块大石头,把威风凛凛的牌子头、百户、千户们一律平等的压成肉饼……

    英勇无畏的上万户彻里门,也躺在了担架上。 额头顶着三个大红包,因为到一条小溪中汲水地时候,突然从山坡上滚下一个硕大的马蜂窝……

    塔出命令担任前锋的千人队向所有可疑的地方抛射箭雨,大弓加轻箭近百丈的抛射距离,确实能制造出一片又一片的死亡区,腾空而起的箭矢笼罩方圆数十丈地范围,将无防护的民兵钉死在地上。

    但是。 很快义军找到了破解之法,开道前锋突然发现时不时地草丛摇晃。 “遇袭”的频率比之前多了许多,轻箭的消耗也越来越快:平原交战,箭矢可以捡回来再利用,但在这处处布满死亡陷阱的山区,最勇敢的武士也不敢钻到草丛中去。

    终于,发现自己可能上当的塔出,命令一支敢死队到密林深处检查战果。 结果蒙古武士们哭笑不得的捡回一只用绳子拴在草丛中地山羊,可怜的动物身上插满了箭枝。

    不仅山羊,肥猪、兔子、和大鹅都充当了抵抗蒙元侵略者的先锋,他们消耗着元军的箭矢,也消耗着蒙古武士的士气。

    如果放过可疑的草丛灌木丛,也许很快就从那儿射来一支致命的毒箭;如果继续火力侦察,前锋携带的箭矢又经不起这样地消耗,塔出每天都在扯着自己的头发。 所向无敌的蒙古武士,却在这大山中束手无策,让后面的张弘范看了笑话,想到这些,江西右丞心急如焚,嘴上起了老大几个燎泡。

    不行。 必须要用老办法了!

    塔出和唆都最擅长的老办法,就是用血腥的杀戮来震慑抵抗者,让他们乖乖地放下武器,或者,全体死亡。

    一个千人队在经历山火、毒蛇、落石和毒箭的袭击,付出二十人死亡五十人受伤的代价,走得脚底板生茧巴、骑惯了马的两条腿软得像面条,从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摸上一处客家山寨时,几乎绝望的发现老弱妇孺们就在直线距离三里外的山坡上,还笑呵呵的冲自己挥手打招呼。 然而中间隔着一重大山、两道河谷。 可望而不可及……

    另一个千人队成功的把畲人堵到了寨子里,终于能堂堂正正和敌人打上一场。 蒙古武士高兴得嗷嗷叫,结果千户大人沮丧的发现,攻进寨子地唯一通路是仅容一人通过地狭窄小道,完全就是一线天,畲人们拿着猎弓和涂了毒的长箭,居高临下地守在山崖上。 计算了强攻会造成的伤亡,千户大人决定火攻,半夜烧起了山火,不知怎的突然自己屁股后面也燃起了火头,半夜乱窜的元军损失惨重。 第二天天明,满心希望大屠一场的元军进了寨子,这里早已空无一人,仔细搜查后发现,寨子后面有一条十分荫蔽的小路,通往另外一重大山……

    啊-啊-啊——,千户大人当场气了个半死。

    铜锣阵阵,烟柱升腾,赣南闽西的群山,变成各族人民的战场,溪流、河谷、山坡、草丛,处处是埋葬侵略者的坟墓;畲人、客家人、汉人,人人是武装的抵抗者。

    塔出不得不命令全军靠拢,以万无一失的龟速通过了这段让人胆战心惊的山地,前方地势逐渐变得平缓,出现了汉人的集镇。

    哈哈,终于可以大开杀戒了!蒙古武士们被连续三天三夜的袭击搞得火冒三丈,此时终于可以用老百姓的鲜血来发泄一下,他们举起马刀,嚎叫着冲进镇子。

    空空荡荡,连鬼影儿都没一个,用手摸摸锅灶,冰冷,再看看地上的牛蹄印、独轮车辙,差不多走了两天。

    就是塔出被困在山里的三天内,义军驻在集镇上的小组,把百姓们组织起来坚壁清野,向东撤入赣州城内、向南撤往武平的山区。

    习惯劫掠的蒙古军,翻遍了全镇,找不到一粒粮食、一只鸡鸭、一文铜钱,垂头丧气的武士们来到水井边,打起一桶水就喝。

    “呸!”这水、这水怎么是咸的?百户别列古台看看井台上,还留着海盐粒儿。

    不过,他不是最倒霉的。

    “哇呕~!”闯进另外一个院子的合允格日勒趴在井沿上大吐特吐,搜肝刮肠恨不能把五脏六腑吐出来。 他进镇就一直忙着搜寻财物。 实在口渴极了,跑井边昏头昏脑地灌了瓢水,感觉不对味儿,撑在井口往下一看,井里漂着大粪,还有一头死猪,四月天气。 尸身上停满了绿头大苍蝇……

    从来没有哪次坚壁清野执行得如此完美,闽广总督府的数百个小组像大蓬的火星子。 撒向了闽西粤东的四州之地,百姓损失的财物,陈大人会赔给你们,青壮的牺牲,陈大人会好好的褒奖!各地难民口中鞑虏地残暴,让蒙元铁蹄之下的四州之地早已变成干柴,火星子一撒下去。 就引发了抗元地燎原烈焰。

    曾经的破庙,飘扬着一面花花绿绿,用好几床铺盖面子缝成的大旗:“兴汉讨虏军。 ”

    破庙内,当年的三位大当家,海里怪、过江龙和雷老虎,已变成了兴汉讨虏军的正副统领。

    海里怪粗大的手指点在极端不成比例的地图上:“范文虎那龟孙把粮食从邵武军沿着邵武溪往南剑州运,白花花地大米,咱们干脆抢他一票!”

    “什么抢。 现在是、是叫断他粮道。 咱们受陈大人的封,就是官军,早不是土匪啦!”过江龙皱着眉头,看着地图,半天才恍然大悟,原来破庙到泰宁。 三十里路画作了老长一段,到顺昌一百来里,又只有大指头长,觉得不对,就拿半截烧黑的柴火,在图上指指点点的修改。

    “我看呐,还得等齐军师回来再说。 ”雷老虎闷声闷气的来了句。

    这两个月,不是陈大人派来的齐军师,兴汉讨虏军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武器也有了,正式的官职也有了。 几次出击。 打得邵武的新附军不敢拿正眼觑咱们,还不是陈大人大力支持。 齐军师运筹帷幄?

    照说军师该回来了吧?三位大当家一起望着漳州方向。 忽地,三人同时露出笑容:一骑快马从山路上急奔而来。

    原琉球汉军派驻畲汉义军教官,现兴汉讨虏军军师齐靖远骗腿跳下马,“陈总督有令,讨虏军于敌后伺机出动,以袭扰破坏为主!”

    隶属两浙大都督范文虎麾下地新附军千户李世贵懒洋洋的骑在马上,邵武溪里放着装粮食的木排,拉纤的民夫们叫苦连天,穿着号褂扛着兵器的士兵们直喘粗气,他只是充耳不闻,这些兵,都不是他的嫡系,原来地千户倒霉发了瘟,叫他暂代的,却被他将嫡系留在地盘上,把别人的兵弄出来遭罪。

    老兵油子们在背后骂骂咧咧:,姓李的赶着去投胎,却带挈咱们一块受活罪!迟一天早一天怕个球,范大都督最为体恤下属,断然不会责怪的。

    李世贵自然没有公忠体国、身先士卒的心肠,身在平静富饶的两浙,他也不在乎本地同僚告诫的什么狗屁讨虏军,那种落草为寇的小人物,才不值得佩大元朝平金符牌地千户大人挂心呢!

    之所以紧赶慢赶,李大人只是想快点交卸了差使,一头缩回瑞安地温柔乡,青云楼新来的那小妖精,嘿嘿……

    “杀鞑子、杀汉j!”两边山坡上冲下了数不清地人,拿着雪亮的刀枪高呼冲杀,运粮的民夫们发一声喊,跑了大半,新附军们战战兢兢的拿着武器,有人抖得厉害,甚至把刀枪掉到了脚背上。

    不好,失了粮草,范大都督再体恤下属,也不免拿本千户的脑袋做个榜样。 李世贵被逼无奈,端起长枪,领着几十名亲兵冲了上去。

    “汉j受死!”海里怪舞动双刀,过江龙抖响厚背金环刀,雷老虎举起双板斧,三员头领赛过出笼猛虎,手下喽罗也凶神恶煞,李世贵的几十个亲兵,瞬间被人潮吞噬。

    “反正、我反正!”眼见要糟,范大都督的军法在将来,土匪的板斧却在眼前,李世贵立刻扔了兵器下马投降。

    切!我们还当他是个死战不退的好汉子呢,原来这般脓包!新附军的老兵油子们雄纠纠气昂昂的扔掉武器,脸上连半分羞赧都没有。

    第209章 乌云

    “你本来不必来的。 ”陈淑桢干净清冽的眼神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以帝王之尊亲履险地,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明智的选择,如果我居心叵测,现在正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好机会;再者,蒙元铁骑日行三百里,若是唆都轻骑突进,漳州城下就是烽火连天的战场,到时候你可回不去琉球了。 ”

    楚风笑容灿烂,像孩子似的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让女子在阵前冲杀,自己躲在海峡之后,我楚风还没到那一步吧?畲汉义军在琉球北面,替我挡了两年鞑子,现在,轮到汉军来替闽广之地的百姓们遮风挡雨了!”

    遮风挡雨……陈淑桢背转身盯着地图,眼前起了一层氤氲的水雾,如秋月清霜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温柔和酸楚。

    她,故宋的经略闽广安抚制置大使,大汉的闽广总督,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每日里杀伐征战不休,方保得粤东、闽西的四州之地。 四州百姓全仗着她麾下的畲汉义军羽翼庇护,人们将她视作再生父母,立下无数生祠四时祭贡,然而,谁又知道顶礼膜拜的女英雄,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普普通通的青年女子,大宋状元公家的娇小姐,除了少年时师从南少林的一位师太练武,她也曾拈着绣花针在锦帕上绣鸳鸯,她也曾在父母的怀抱里撒娇,她也曾和赵筠扛着小药锄,秋风堂前葬落花……

    身为女子而统领雄兵。 比男人更艰难十倍,陈淑桢柔弱的肩膀,挑起了闽广两路抗元地重担,替四州百姓遮风挡雨。

    但是谁来替她抵挡北方吹来的狂风暴雨呢?

    楚风想伸出手,扶住陈淑桢微微颤抖的肩膀,是否唐突佳人?他犹豫不决。

    “伟大的皇帝,您的光辉照耀着整个南中国。 您的勇气超越了阿喀琉斯和亚历山大!而您,美丽的无与伦比地女士。 我要再次向您致意!”马可波罗的适时出现,打破了正殿内逐渐变得尴尬地气氛。

    和使节到琉球同时展开的军事行动,让波罗先生顿时明白自己已被抛弃——这次出使行动,根本就没有诚意,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