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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媚图第83部分阅读

    钱逸群身为相府的贵宾,皇帝中旨召见的高道,自然不需要和小人物一样战战兢兢反复演练,只要看着就行了。

    即便如此,也让钱逸群深感无聊,时不时地出神物外,内中修炼。

    终于等到了觐见当天,孙承宗本已备好了轿子。钱逸群却执意要骑鹿过去。这倒不是为了标新立异,纯粹是因为轿子又硬又小,坐着实在不舒服。

    孙承宗也不强求,自己传唤备马,一路陪钱逸群觐见。级别到了他的高度,见皇帝也不过是递块牌子的事。作为三朝元老,两朝帝师,崇祯怎么也不会拒绝见这位孙师傅。

    因为不是正式的朝见,在程序上比较简单,一行人进了紫禁城直奔御花园。看来皇帝今天心情不错,有意在室外走动走动。

    因为拿了孙阁老的银子。随行的太监不免要照顾钱逸群一番:“跟天子走在一起的时候,背要躬,但不能驼。步子要干净利索,但不能快。眼睛要看路,但不能放得太远。永远都要落后皇帝一步,你可记住了?”

    “你们这么谨小慎微,是什么缘故?”钱逸群边点头边问那太监。

    “吓!你这说的什么话!陛下是圣天子。老天爷的长子!”那太监瞪大了眼睛,“你敢对陛下不敬?”

    “不敢不敢。”钱逸群呵呵一笑,再不理他了。

    那太监讨了个没趣。也不说话了。

    这一走之下,钱逸群才知道皇帝家的花园是什么概念。若是放在吴县,恐怕县城都装不下它。孙承宗年纪已经大了,开年的时候又带病巡视北边,回来之后还没得到好好休养,走出了虚汗。

    钱逸群探手一抓,将自身灵蕴送了些许过去,让这位老人家的jg神顿时好了许多。

    “多谢。”孙承宗低声道。

    钱逸群没有回答,在天子家里,是不能随便说话的。不过他更多的却是震惊,因为孙承宗竟然没有觉醒灵蕴!

    这位神人一般的阁老,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能成为兵家席、科举榜眼、内阁辅臣……没有半点讨巧的地方。

    “陛下就在前面。”那太监停下脚步,“看,正招手让你们过去呢。”

    钱逸群望向那个身穿明黄暗龙纹长袍,带着乌纱帽的年轻皇帝。看得出来,这位刚刚过了二十岁生ri的皇帝十分辛苦,脸上带着倦sè,皮肤干涸,sè之间闪过些许银白,竟是早生华。

    从中医而论,这是思虑过甚。

    从玄学而言,这是灵蕴不足以滋养身体。

    钱逸群落后孙承宗一步,随之上前。

    孙承宗作揖叫了一声:“陛下。”

    钱逸群也跟着竖掌胸前,行了揖礼。

    这可急坏了那太监,恨不得喊出一个“跪”字。他实在不明白,怎么学的时候啥事没有,如今见了真龙,竟然连跪都忘了!

    钱逸群哪里是忘了。他见孙承宗不跪,在场这么多人,就自己一个人跪,多尴尬啊!

    孙承宗用余光扫了一眼钱逸群,暗道:这道人果然镇定自若,见了皇di du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崇祯看着钱逸群,愣了一愣,方才暗道:你这道人真是狂悖!孙师傅是朕与皇兄的恩师,三朝元老,所以才面君不拜,你凭什么如此放肆?

    钱逸群见崇祯眉头微蹙,心道:呦,看来惹皇帝不高兴了。不过话说,他才二十,看起来跟我一样老啊。

    哦,是了,钱逸群不小心又犯了直视天子的罪过。

    那边那太监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地上:感情这位道爷学礼仪的时候完全没听啊!

    “你便是志异里的厚道人?”崇祯自己回到御辇上坐下,又命人给孙承宗赐坐,将钱逸群一个人插在那儿。

    “微臣是真的厚道人,志异里什么模样反倒不清楚。”钱逸群心道:看来第一印象就糟了呀!唉,算了,听说崇祯帝很穷,本也不指望有什么封赏。

    “你还是神霄派的掌教真人?”崇祯眯着眼睛问道。

    “这个……”钱逸群微微一顿,暗道:这多半是孙钥那边传出去的,孔子说一粉胜十黑,诚不我欺!

    “现在还不是,”钱逸群道,“承祧法脉之事,得有天命降下,微臣才敢应命而行。”

    “哦……朕听说世庙时的陶仲文也是神霄派道士。”崇祯看了看孙承宗,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继续又道:“你也会炼丹么?”

    “略懂。”钱逸群道,“不过丹道有内外之分。服食铅汞以图长生,微臣是不取的。”

    崇祯往前倾了倾,饶有兴致问道:“你这说法,岂不是离经叛道欺师灭祖么?”

    “非也,”钱逸群摇了摇头,“天道设教,为的是利益苍生。玄门之中,的确有不少高人为了自己长生得道而炼丹,乃至被称作祖师的,但微臣以为那只是个人行为,不足为世人法,不足为后世法。”

    崇祯听了脸上一阵cho红,心道:这道人是个有见识的!若是祖宗说就铁定对,那还要我们这些后人作甚?

    “终究名不正则言不顺,祖师之法还是不能轻易舍弃。”崇祯虽然有心打破那些祖宗成法,但总是有些心虚,故意这么说来就是想听听这年轻道人的说道。

    “微臣以为,”钱逸群道,“无非是‘循宗明义,师古不泥’这八字。只要掌握了根本,体悟了祖宗之本心,未必就要一板一眼照般古法。”

    崇祯微微颌,对孙承宗道:“孙师傅,这道人有些见识。循宗明义,师古不泥。不错,很不错!”

    孙承宗微微一笑,并没开口,心中却已经将这八字用在了注解自己的“重将策”上。

    祖宗削弱武将之权,是怕出现唐时藩镇之祸,然而考究本心,为的乃是国家太平,不起祸乱。如今建奴已经悖逆称帝,祸乱以生,自然当应世而变,不可拘泥。

    循宗明义,师古不泥!

    说得好!

    孙承宗心中颇为得意,今ri引荐这道人已经算是值了。

    “道长有何道术呢?”崇祯兴致更甚。

    “道以术显,那是庸俗小人行径,陛下贵为天子,不该这么问啊。”钱逸群微笑摇头道。

    “道长这话,倒似那些江湖神棍遮掩自己不通法术的幌子。”崇祯犀利道。

    “陛下容秉,”钱逸群站直了腰,“微臣若是不得真道,焉能站在这里夸夸其谈,不惊不惧,谒真龙而气定神闲?”

    崇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拍着扶手大笑道:“你这插科打诨的道士,拍朕马屁还要连带夸上自己!朕且问你,道人就不怕死么?”

    “怕!”钱逸群简单明了道。

    “哦?”

    “因为怕死,所以乐生。又因乐生故,殄灭恐怖妄想,可证悟生死如一的道理,遂能不恶死。”钱逸群道,“自古恶死者夭,怕死者寿。故道祖云:敢于不敢则活。可作佐证。”

    崇祯是天启出宫讲学的时候才跟着一起读的书,若非天启帝与这弟弟友善非常,藩王是不允许读书的。故而崇祯虽然天资不错,也有孙承宗、文震孟等高人传授,但学问到底浅了些。

    他听钱逸群在这里绕着生死说了一通,半懂不懂,颇觉无聊,之前的兴致旋即消散,懒懒问道:“知道这些道理又有什么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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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五六章 见天子演说智慧,祈甘霖大内斗法(二)

    o     “明悟生死,可以不拘于这具皮囊,见识真我,挥灵蕴。”钱逸群道,“上士因之南宫列仙;中士可游行三界,栖集清虚;下士也能强身健体,在世长年。”

    “都这么说,却也没人见过什么神仙。”崇祯不信道,“世宗爷修行一世,有邵元节、陶仲文两真人引路,最后真的南宫列仙了么?”

    钱逸群不能评价皇帝,哪怕死了的也不行,只得模棱两可道:“以道修真,必得仙果。”至于世宗是否以道修真,那就是仁者见仁的事了。

    “你现在得了仙果么?”崇祯问道。

    钱逸群躬身道:“自古人弘道,在世莫称神。微臣只是一介道人,谈什么仙果?不过修行至今略有小成,敢为陛下一试。”

    “哦,且试来。”崇祯坐正了身子,准备看戏。

    周围侍立的大汉将军纷纷靠拢了些,做出一副时刻准备救驾的模样。

    钱逸群微微笑了笑,让他们宽心。他从金鳞篓里取出清心钟,登时吓得周围太监几乎尿了裤子。刚才搜身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搜出来,那个鱼篓空空如也,现在才知道世上真有神仙手段!万一这道人取出个犯忌的物事怎么办?

    钱逸群却不管那么多,手腕一振,坎铃流淌,正是朝崇祯帝去的。

    崇祯只觉得身上清凉如水,周身毛孔尽数打开,顿时心旷神怡,jg神抖擞。说起来他这并不是疾病,只是亚健康,钱逸群用这恢复生机的手段,足以将他带回健康状态。

    钱逸群一瞥眼,余光见孙承宗也有病sè,索xg一并解决。

    孙承宗自幼习武,老当益壮,经坎铃洗涤身心之后。顿时容光焕,瞬息之间又变回了那个叱咤风云的孙阁老,孙督师!

    “好!好道术!”崇祯帝从辇座上起身,走了两步,用力甩了甩胳膊,兴奋道:“朕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好!朕要赏你!重重赏你!”

    钱逸群微微笑道:“陛下打算怎么赏微臣?”

    崇祯一愣,心道:这样的活神仙肯定不能用金银来赏。当年世庙赏陶仲文。光银子就赏了百十万两,朕上哪里找这么多银子去?

    别的不说,钱逸群身上的那些金银珠宝,的确比崇祯的小金库——内帑要富裕的多。

    “你一直自称微臣,可是要朕封你个官做?”崇祯自以为拿到了钱逸群的软肋,不由得意笑道。

    “臣是天帝之臣,不在乎人间官秩。”钱逸群摇了摇头。

    “要朕封你做真人么?”崇祯心道:这种册封倒是无妨,反正真人又不拿俸禄。

    “不能凝神合道,妄称真人于我何益。”钱逸群摇头道。

    “那你要什么?”崇祯好奇道:这道人颇有本事,却什么都不要。他又为什么肯来见朕呢?

    孙承宗也望向钱逸群,希望他能接受一个钦天监的官职。有这么一个神仙似的人物留在皇帝身边。能给皇帝不小的安全感。皇帝觉得自己安全了,才有可能下放权柄。何况这神仙与自己颇为友善,说不定是自己什么时候结的善缘,如今结出了正果。

    “微臣今ri来,一者是亲眼见见圣天子的气数。”钱逸群收了清心钟,负手而立,“再者是有一句进言。”

    “道长请说。”崇祯正sè道。

    “以文臣领武将。是以柔驭刚,有失天和。”钱逸群道。

    崇祯沉默良久,心中盘来复去。知道此乃近年来孙师傅反复强调的“重武略,开幕府,将从边御,参、裨之将皆可自设”。

    崇祯其实十分认可孙承宗的建议。

    只是如此一来,朝中文臣必然要乱,自己又要站在群臣的对立面上。而那时,孙师傅也是自身难保。若是孙师傅再一走,自己岂不是真的孤家寡人,没有一个得力臂助?崇祯心道。

    “国家大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崇祯眉头又锁了起来,“你还是只管自己修行吧!朕授你太常寺丞,赠承直郎,如何?”

    太常寺丞是正六品,承直郎是与之对应的散官。身为五寺之一,负责祭祀典章礼遇仪式,乃是道士们的聚集地。除了正三品的太常寺卿和正四品两位少卿,其他职位几乎都被道士包了。

    从第一次面圣就有这等斩获而言,崇祯对厚道人已经算是荣宠有加了。在那些太监眼里,皇帝非但没有因为这野道士的狂悖而龙颜大怒,反倒还加官进爵,这简直是天恩浩荡,一个耀眼的新宠……新星,正冉冉升起!

    “我一个道人,要官干嘛。”钱逸群大咧咧地拒绝了。

    能不拒绝么?

    皇帝金口御封一个官职,看似简单,接下去却是无穷无尽的祖宗三代政审核查。

    因为一个毫无实权的六品官,把家人扯进来就大大不值了。想到这里,钱逸群甚至有些后悔没用易容阵,说不定在场这些人中就有什么画师,能够画影图形满天下去挖自己的真实身份。

    而且诚如崇祯所言,钱逸群这直来直去的简单xg子,的确不适合风云诡谲的官场朝堂。

    这位年轻的皇帝,还从未碰到过有人如此轻易地将他赐下的官职扔在地上,看那神情还像是踩了一脚!然而以崇祯帝的xg格和阅历,在钱逸群眼里就如一只没长成的小狮子,无论如何怒吼,看上去都像是卖萌。

    何况这回,他是完全忘了该如何怒吼。

    修士的修行能被明眼人看出根底,正是因为其特有的感应和气息。同样道理,这种感应和气息会无时无刻无孔不入地熏染周围的人。柳和尚当初说道祖教化世人,与那人对面坐了,吃了茶,聊了天,感化完了,那人仍旧不知不觉……就是这个道理。

    崇祯帝正是在不自觉中,被钱逸群的清静本源所熏染,心中贪嗔痴三毒受到压制,根本兴不起怒的念头。

    “陛下,”之前带路的太监凑了过来,“道录司左正江奎道长求见。”

    崇祯帝哦了一声,失声笑道:“这道长能掐会算,竟然这么凑趣就来求见了。他是龙虎山正一真人的师兄,与你倒是有香火缘分。”

    钱逸群心道:满京师谁不知道我今ri要觐见皇帝?这道人颇有些来者不善的味道。道录司,那就是管天下道士的部门了,又是张真人的师兄,说不定还是天师八将之一,真是有些棘手啊。

    “传!”崇祯挥了挥手。

    一旁司礼监的随行太监们连忙跑了出去,去将江奎传来觐见。

    不一时,一个年约六十的老道士身穿大红法袍,一步三踱的走了过来。虽然道录司左正是正六品,他却手持象牙笏板,正儿八经行了礼,方才站定。

    “赐坐。”崇祯指了指江奎和钱逸群两人,并无偏袒。

    一旁宦官连忙端来两个绣墩,一边一个。

    钱逸群自然坐了孙承宗下那个,与那江道长正好对视。他见这位江道长眼中jg光闪烁,隐隐有雷气电光流转,知道不是等闲之辈。

    “江道长所来何事?”崇祯惯例问道。

    “陛下,臣听闻有异端邪道妄称神霄派掌教真人,怕对陛下不利,特来护驾。”江奎瞪了钱逸群一眼,自然也看出钱逸群不是什么易与之辈,之前所准备的言辞不由放软了几分。

    然而即便软了一道,这话仍旧说得刺耳诛心。

    “耳闻不如面见,”钱逸群爽朗笑道,“既然道长已经见到了我本人,以为这‘异端邪道’四个字,可是真的?”

    江奎没想到钱逸群应对得体,却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道:“道长确是清修金丹一脉,道炁jg纯,绝非邪门。”

    崇祯见这老道士都已经认可了钱逸群的正统身份,颇合心意,笑道:“神霄掌教之事,多是误传,刚才朕已经问过了。”

    “陛下是千金之躯,不该轻见这些江湖野道。”江奎板着脸,竟然连皇di du训上了。这也是有明一朝的特sè,除了太祖成祖两位祖皇帝,其他哪个皇帝不被臣子教训?就连有暴君之称的嘉靖,还摊上个海瑞海笔架呢!

    “江湖野道?”钱逸群轻笑道,“敢问道长,何谓江湖野道?”

    “来历不明,宗门不清,这还不是江湖野道么!”江奎老眼一瞪,原本耷拉下来的眼皮都恢复了活力。他转向崇祯拱手道:“太祖皇帝设道录司、僧录司,正是为了统领天下出家人。如今这人身穿道袍,却道录司中无名,自己又连真名都不肯说,师承法脉一概空缺,岂非江湖野道?”

    “可是道长刚说他道炁jg纯,绝非邪门。”崇祯皱眉道。

    “法人人可得,谁知道他是哪里偷学来的?”江奎脖子一梗,颇有与皇帝开架的模样。

    “其心不正,修法必败。”钱逸群接过话头,“道长难道没听师父说过么?”

    “学个似是而非却也不难。”江奎牙紧,“你若是要自辩,还是老老实实报上真姓道名,三代祖师,否则光凭一张处处不合规矩的道牒,足该拉去衙门打顿板子!”

    孙承宗微微闭目,心道:这倒是漏了,若是知道他这道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