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就‘走运’了。”
海伦娜被海因策诙谐幽默的话逗得忍俊不禁眼泪都笑了出来。
海因策看她了一眼,“她的笑声就像百灵鸟一样清纯,她简直就是美神维纳斯和智慧女神雅典娜的完美结合,这样纯朴、甜美的笑脸是吕迪娅这个女魔鬼那张冷艳的瓜子脸上经常露出的那种刻意装出来的矫揉造作、甚至有些令人生厌的微笑完全无法同日而语。”
“我又没说让你现在就带我去滑雪。”
“今年冬天我一定带你到费尔德山去滑雪,这是德国南方一个著名的滑雪胜地。喜欢诗歌吗?”
“喜欢。”
“我也喜欢诗歌,自己还写过几首。”
“真的吗?”海伦娜瞪大了眼睛望着海因策。
“我给你朗诵一首吧。”
“好啊。”
海因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始朗诵:“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
海伦娜略带失望地把脸转向车外。
“我们心中充满热情来到你的圣殿里。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分歧。在你光辉照耀下面,人们团结成兄弟。”海因策脸上露出了顽皮的笑容,“呵呵,上中学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心血来潮,胡乱瞎写的。”
“看起来你上中学的时候就很有创作天赋了,真没有想到,你不仅是当今的象棋世界冠军赫尔维格先生,还是著名的诗人席勒先生。”
海因策哈哈大笑。
“这首《欢乐颂》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就会唱了,恐怕比你创作出来的时间还要早几年。”
“你别见怪,我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你从小就喜欢诗歌。”
“席勒、歌德、荷马的诗,我都挺喜欢的。”
“那你自己写过吗?”
“写过。”
“可以给我朗诵一首吗?我洗耳恭听。”
“可以,不过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不准取笑我!”
“好,我不笑。”
“那好,我给你朗诵。”她清了清嗓子,“真的不准取笑我!”
“我不笑不笑。”
“皇后前面的小兵。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兵,站在格子里,静静地等待着出发的命令。我只是八个小兵中的一个,和其他七个小兵一样瘦小、孱弱。在高大、美丽、雍容华贵的皇后的光环照耀之下,我显得格外的渺小、平凡。我不能像皇后那样纵横天下,不能像国王那样受到重点保护,不能像战车那样横冲直撞,不能像骑士那样驰骋疆场,不能像战象那样长途奔袭。重要的是如何将敌人的国王置于死地,而我个人的命运,就显得无足轻重。终于,在一声号令之下,我像一名勇士一样第一个迈出了前进的脚步,是那么义无反顾。我很清楚,一旦迈出这一步,就不能回头,因为我没有后退的权利。在前进的道路上,我从来不会胆怯,哪怕和敌人同归于尽我也在所不惜。我虽然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兵,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理想,那就是冲到敌人的底线。到那时候,我就可以戴上皇后的那顶令我心驰神往的金光灿灿的后冠。到那时候,我就可以脱胎换骨,变得高大、美丽,而且威力无比、所向披靡。”
“嗯!好诗!写得真好!不过,你这个小兵现在已经是皇后了,象棋界的皇后,只不过是把后冠落在了火车上。”
海伦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的笑容。
海因策心里在想:“真没有想到,我身边的这个犹太姑娘不仅容貌秀美、端庄,而且才华横溢,在字里行间表露出一种励精图治的信念和舍我其谁的气魄。想想我这几天躁动不安的心情,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爱情吧。如果能和她一起步入红地毯,那我将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是第一次把这首诗读给别人听,这可是我自己的内心独白啊!我以前从来没给任何人读过,一个人也没有,我这是在干什么?我简直不明白!”
“我的时间不多,要不然现在就向她表白?不不,这未免太草率了吧?再等等看。”
“他怎么知道我乘坐几点的火车回华沙?会不会是到我们住的那家犹太人开的旅馆打听的?利茨塔尔顿饭店附近有好几家旅馆,他怎么知道我住的哪家?一家一家打听的?该不会是像特务一样跟踪我来着吧?”海伦娜想到这儿,忍不住笑了出来。
“什么事那么高兴?”
海伦娜赶忙收敛了笑容。“哦,没什么。”她心里想:“可别戳穿了,不然就没意思了。他是不是对我们犹太人有什么特殊的好感?还是仅仅对我个人有好感?”
“你喜欢动物吗?”
“嗯?”海伦娜没注意他说什么。
“前面就是柏林动物园,想不想进去看看?”
“太好了!不过,我是犹太人,会不会……”
“还像上午进电影院一样,动物园是我常去的地方,售票处的人和我都很熟,你不用担心。”
在碧波粼粼的湖面上,一只美丽的白天鹅正在梳理自己洁白的羽毛;两只丹顶鹤一前一后,张开宽大的翅膀腾空而起;两只大野鸭带着四五只小野鸭在湖面上缓缓地游动;一只水雉在湖面上蹦蹦跳跳地寻觅着食物。
海伦娜站在小桥上,静静地欣赏着眼前这静谧的美景,仿佛自己已经远离了红尘,置身于世外桃源。
“海伦娜,你看!孔雀。”
海伦娜顺着海因策的手指一看,只见在不远处,湖中央的小岛上,一只美丽的绿孔雀正在湖边优雅地散步。
“它会开屏吗?”
“不会,雄孔雀只有在四、五月份才会炫耀自己艳丽的羽毛,为的是向雌孔雀求婚,现在已经是七月份了……”
话音未落,那只孔雀忽然展开自己宽大的尾屏,就像节日里放的烟花一样色彩斑斓。
原来,三个身穿童子军军装的十来岁的孩子手里端着滋水枪跑到那只孔雀跟前,向它“扫射”。
海伦娜用手揪住海因策的衣服,对他说:“这些孩子真调皮,得去制止他们!”
海因策正要过去,这时动物园的管理人员跑过去,把那三个孩子赶走了。
“我忘了,”海因策说,“雄孔雀在受到威胁时,也会开屏的,是为了吓唬人。我还以为它把你当成雌孔雀了呢。”
“去你的吧。”
在鸟岛上有个很高很大的笼子,各种各样的鸟张开五颜六色的翅膀,在里面飞来飞去。一只八哥在不停地向游客们打招呼:“你好!欢迎光临!你好!欢迎光临!”
在猴山上,几只猴子在一起嬉戏玩耍,一只母猴背着小猴爬到一个有阴凉的地方,把小猴抱到怀里给它喂奶。
在一片用栏杆围起来的草地上,有个大水坑,一头母象和两头小象正在洗泥浆浴。
海因策在食草动物区附近的冷饮店买了两盒冰淇淋,递给海伦娜一盒。
海伦娜接过冰淇淋,看见前面不远的草场,人和鹿、羚羊、斑马等食草动物亲密接触。“我去喂喂它们。”海伦娜拿着冰淇淋走了过去。
“它们只吃草和树叶,不吃冰淇淋!”海因策赶忙提醒她。
许多野生动物正在悠闲自得地在这片宽阔的草场上散步、吃草。
海伦娜看见在小树林里两匹角马一前一后正在慢跑,前面那匹慢慢地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的,后面那匹角马前腿抬起来,趴在前面那匹角马的背上。海伦娜要向它们走过去。
“你去干吗?”
“我去给它们喂食。”
“冒失鬼!别去打扰人家,”海因策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没看见人家正忙着生儿育女呢吗?”
海伦娜仔细一看,原来这两匹角马正在交配,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在梅花鹿的小院的树荫下,一只母梅花鹿卧在地上,它的屁股上挂着一个黑色的湿乎乎的东西,它的一条后腿使劲地向后蹬着,然后它站了起来。
“海伦娜,你看!是鹿宝宝!”
海伦娜隔着护栏一看,可不是吗?!鹿宝宝从妈妈的身体里坠落到地上,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晃了晃。鹿妈妈转过身来,卧在宝宝身边,用舌头舔着宝宝的身体,尽管它已经筋疲力尽,但还是不停地为鹿宝宝清理身体。鹿宝宝用尽浑身力气要站起来,但是跌倒了。
海伦娜默默地为这个刚出生的可爱的小生命加油,为它祈祷。
“它一小时之内就能跑了,你不用担心。”
海伦娜不由自主地把头依偎在海因策宽大的肩膀上,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望着梅花鹿母子,许久不愿离去……
午后炙热的阳光早已把地面上的积水晒得干干净净,似乎连一丝一毫的微风都感觉不到,炎炎夏日又回到了人间。
海伦娜坐在海因策的车上,回味着刚才亲眼目睹的这温情的一幕,嘴角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马路上已经明显不像刚才那么车水马龙了。这时,她逐渐感受到一股沁人心脾的乡村气息。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田野,许多农夫在地里忙碌着。牧羊人手里拿着鞭子,驱赶着羊群在路边慢慢地走着。海伦娜欣赏着这一片与《乱世佳人》的片头不相上下的清静、秀美的田园风光,这一切令她砰然心醉。她知道已经到了柏林的郊外。
“你会开车吗?”海因策问她。
“不会。”
“想学吗?”
“我不敢。”
“没关系,我来教你。”
“不用了。”
“放心,不收费。”
“我很笨的,不准取笑我。”
“你怎么会笨呢?”
海因策把车停靠在路边,把火熄了。
海伦娜从车上下来,站在车前,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清新的空气。
海因策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上,看见海伦娜正陶醉在大自然当中,一个念头闪现在他的心头:“一幅多么美妙的画卷展现在我面前,为什么不好好欣赏一下?”于是他也从车上下来。
美丽的天使与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碧绿的田野、路边盛开的野花、高大的白桦树,还有远处静静流淌着的河水浑然一体,仿佛自己正置身于这幅美妙的画卷当中。
海伦娜看见海因策下了车,以为他等着急了,赶忙羞答答地吐了吐舌头,快步走到驾驶室外,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在“扑腾扑腾”地跳,她赶忙用右手在自己胸前划了个“十”字。
“你不用这么紧张,这里没什么车辆,其实很简单,你能行的。相信自己吗?”
海伦娜轻轻地点了点头。
“很好,脚底下有三个踏板,左边是离合器,中间是刹车,右边是油门。挂档的时候的必须把离合器踩到底,否则挂不上档。这个是档把,有四个前进档,一个倒档,倒车时用的。起步的时候,挂一档,然后踩油门,把车速提起来以后加到二档,车速提到二十多迈以后加到三档,提到三、四十迈以后,就可以加到四档了。”
“现在是几档?”
“空档。还没起步,当然是空档了。加档的时候只能一个档位一个档位地加,减档的时候可以从四档直接减到一档或二档,只要速度降下来就可以了。”
“这么复杂?”
“一点也不复杂。”
“这是什么?”
“这是手刹,停车时间比较长,或者停在不太平坦的路面时,必须把手刹勒上,否则容易溜车。起步的时候必须先把手刹松开。现在右脚踩住油门,拧一下钥匙,按顺时针方向拧。”
海伦娜按照身边这位临时客串的“教练”的吩咐,把车打着,把手刹松开。
“注意,离合器有个触点,位置很低。你把离合器踩到底,右脚放在油门上,咱们挂上一档。不对,那是刹车,小姐!把右手给我。”
海伦娜用左脚把离合器踩到底。海因策把她的右手放在档把上,手把手地教她挂上了一档。
“左脚慢慢地抬起来,同时右脚踩油门。”
话音未落,车熄火了。
“离合器抬得太高了。把挡摘了,重新打火,再来一次。”
海伦娜用颤抖的右手把车打着。
“注意油离配合。”
车又一次熄火了。
经过十多次灭车和手忙脚乱的之后,汽车终于像一名听见发令枪响的短跑运动员一样窜了出去。
“油门踩得太大了,离合器抬得太猛。”
海伦娜眼睛紧盯着前方,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生怕它从自己的手边脱落。汗水就像山间的泉水一样顺着额头滚落在脸上,尽管很痒痒也不敢腾开手去擦拭。
汽车在道路上前进的轨迹犹如一条在地面上蜿蜒爬行的蛇。
“不用这么紧张,万事开头难,我不会取笑你的,放松一点,别害怕。”
海伦娜再次想起三天前,在警察署受审时,海因策在她耳边小声说的那句话“别害怕”。她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微风吹进车窗,她那金色飘逸的长发随风飘动。
“到了河边向右转弯,马上就到了。”
在前面不处,一条大河在静静地流淌着。
汽车很快便开到了河边,海伦娜按照海因策的指令,把车速降了下来,换到了二档,到了路口向右打轮。
“快回轮啊!”
“什么?”海伦娜忽然不知所措,生怕汽车一头栽进河里,她双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汽车就像一头一口气饮了七、八桶白兰地的毛驴在拉磨一样在原地转了一圈多。
“快刹车!要撞树了!”海因策急得大吼一声。
这是个好主意,海伦娜赶忙使劲踩了一脚“刹车”踏板,车不但没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照着路边的白桦树冲了过去!
这回汽车停了下来,海伦娜吓得脸色苍白,嘴唇抽搐着,斗大的汗珠像尼亚加拉瀑布一样滚落下来。
海因策从车上下来,看了一下撞裂的程度,只是保险杠撞出了一道裂纹,不是很严重。
“哦,可怜的白桦树!”海因策一边回到副驾驶座上,一边风趣地说,“你把油门当成刹车踏板了,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这是在破坏生态环境。幸亏距离近,车速还没来得及提到200迈,否则明天柏林各大报纸就该在头条新闻上刊登这样一条消息:现任女子象棋世界冠军海伦娜?奥本海默和现任男子象棋世界冠军海因策?冯?赫尔维格在柏林郊外驾车殉情。”
“我给你闯祸了,对不起。”海伦娜像一个犯了错误,正受到老师批评的小学生一样低下了头。
“这不能怪你,万事开头难嘛,闯的也不是特别大的祸,没什么大不了的。”海因策用手摸了摸她的头。
海伦娜转过脸来,像一只小花猫一样趴在了海因策的肩膀上。
一个念头在海因策的心中油然而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我可不能错过!这样她会不会生气?生气也不能怪我,谁让你长得这么美的?”海因策鼓足了勇气,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他张开双臂正要拥抱她,不料她把身子转了过去,说了声:“还是你来开吧。”便推开车门,下了车。
“眼前这个美丽的姑娘一定就是我要寻找的人,是象棋把她从异国他乡千里迢迢送到我面前,是象棋使我们走到一起,我相信,象棋还会使我们成为相濡以沫的伴侣。”
海伦娜站在一边,心里在踌躇着:“我是不是已经喜欢上眼前这个男人了?肯定是这样,我对他有了好感。不仅是因为他是现任的男子象棋世界冠军,不仅是因为他在我身陷囵圄的时候对我鼎力相助。他是个好人,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可是我不能背着父母私定终身,这绝对不行。”
管家把大铁栅栏门打开,铁栅栏门上挂着一块木牌,木牌上写着“河畔庄园”字样。
海因策把车开进大门,从车窗里探出头,向管家打招呼:“你好,沃尔夫大叔。”
“少爷,您来了!这位小姐……”
“这位是现任的棋后,我的同行,奥本海默小姐。请把卡尔和尤利加都套好。”
“是,少爷!”
“还有,把我的钓鱼竿找出来。”
“是,少爷!”
这是一座景色优美的庄园,面积看上去足有一座高尔夫球场那么大,四周几乎完全被芳草萋萋的绿地所覆盖,甬道的两旁长满了盛开的蔷薇、月季,还有刚刚凋谢的玫瑰和马蹄莲,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