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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的网第6部分阅读

不掉的,她们只在最最危急的时候才被解救,而那些绝望的男子们,他们通常被警方击毙,鲜血梅花,真可怜。

    所以我在小时候就知道,做一个作家是很危险的事情。

    后来我的读者累了,她歇了一小会儿,随后再踢我的门,几次三番以后,她终于躺在我的房门外面熟睡了。

    我终于可以安静下来,可我又无处可去,于是我不得不上聊天室去说说话。在我批评了一个矫揉造作的男人以后,有一个名字叫做甜蜜蜜的女人送了我一朵硕大的电子花。我们都有点儿吃惊,因为我们俩好像都认识那个男人。

    那是一个奇丑无比的男人, 可是酷爱i香水,  他导致我从此以后一看到i香水就开始呕吐。我曾经在一组名字叫做《天使有了欲望》的文章里骂过他,我很爱自己的文章,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它是一篇散文,并且出现在一九九九年中国散文排行榜的提名里。真奇怪。

    虽然我很爱自己的文章,可是它也为我招来了一大筐匿名举报信,那些信源源不断地寄到我们的市委市政府,文联和报社,它们写得真好,方格稿纸,纯蓝墨水,一个错别字都没有,真奇怪,最后它们都到我的手里来了。

    原来它们都出自一人,他每天都写一首诗寄给我,那些诗赞美我,说我像太阳那么美丽和纯洁,可是同时他又写信给我们的市长和文联主席,说我是一个脿子。

    总之正如他每一封信的结尾所说,他不过是反映了一位勤奋的老读者的赤诚之心,因为他看过奇文《天使有了欲望》以后吓得晕过去了,他建议文章应该改名为《一个堕落的女人的自白》,他还建议把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七十年代出生的女作家都抓起来,为我们专门开设一个“二十年来文艺健康发展的历史经验”的学习班。

    可是他把所有的人都吓坏了。

    我一点儿也不明白,现在的老同志们在想什么,我想我真是失败,我总是不明白现在的孩子们在想什么,现在我连老同志们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了。

    其实我很喜欢那些信,我把它们贴在我的电脑机箱上,每次心情很坏的时候我就会看它一眼,心情马上就会好起来。

    我从来都不担心他们每天寄一些奇怪的东西到我的电子信箱里,即使他们找到了我住的楼,并且踢我的门,我一点儿也不担心,我曾经在凌晨一点,两点,三点到四点接到几百个马蚤扰电话,那个男人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操你,可是我一点儿也不生气,我很温柔地说,可是我不认识你,真的,请你不要操我,因为我不认识你。

    我发现自从我开始写作,我就变得越来越温柔。真好。

    我的一个在c市日报工作的朋友曾经对我说, 他很想在他的副刊上用我的这篇文章,如果我愿意把里面关于做嗳的字眼删掉的话,我不过也只说了四个字,我是这么说的,去你妈的。

    那真是一篇好文章,我直到现在还很爱它。就像我1997年的小说《你疼吗》,它是我的极致和绝望,我再也写不出那么漂亮的好小说了。我回不去了。

    我知道我和它都没有犯错,如果我必须要改它的名字,如果我必须要把“做嗳”

    那两个字删去,我会死掉的。真的。

    我不知道甜蜜蜜为什么要送我花,我不过是骂了一个我们两个人都认识的男人,她就送我花。我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甜蜜蜜说,我找了你很多次,第一次你妈接了电话,说你在睡觉,第二次你妈又接了电话,说你在洗澡,第三次还是你妈接了电话,说你去海南了,这是第四次了,我终于在聊天室里找到了你。

    她给我来了电话,我们谈了谈她和老苏的爱情,我们还谈了谈我们共同的广州朋友吉米,我们都认为她比我们要幸福。然后我们各自抱着电话睡着了。我们都喜欢电话, 我们只喜欢电话,即使有聊天室和icq,我们还是喜欢电话,在电话里我们可以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是声音,不是文字造出来的声音。我们是电话动物。

    后来一个经常与我在网络上大打出手的名字叫做菩提树的男人问我,甜蜜蜜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我说甜蜜蜜是一个电话动物,你可以在电话里和她做嗳。

    自从我在自己的小说里说,有时候在电话里做嗳好过真正地做嗳以后,我就被很多人问这个问题,怎么在电话里做嗳?

    也是在那个晚上,我被一个名字叫做秋天的男人爱上了,那纯粹是因为甜蜜蜜的一句玩笑话,甜蜜蜜说,我们过得多么没意思啊,我们或许应该这样,你和吉米到北京来,我们杀掉一个男人取乐吧,或者我和你到广州去,我们杀掉一个男人取乐,或者我和吉米到常州去,我们杀掉一个男人取乐……我让甜蜜蜜闭嘴,我说我们就是杀了全世界的男人也取不着乐。

    秋天总是夹在我和甜蜜蜜的对话中间,尽管那不是他的错,据说他是整个聊天室里最天真可爱的好男人,每天都经过《it经理世界》编辑部去上班。可是如果我和我的朋友说话,他总是出现在我们俩的名字中间,就很多余。于是我说,秋天好孩子你真倒楣,因为我和甜蜜蜜决定杀你得了,怕了的话您就别经过《it经理世界》了,或者绕道可以缓你几天活。

    可是他爱上我了。

    我再也没有在聊天室里见到甜蜜蜜,她忙于一台晚会,而我沉迷于网络,直到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了她的小说,漂亮极了的好小说,讲诉她和老苏的爱情,看得我心都碎了。我认为每一个人都应该看一看甜蜜蜜的小说,我想每一个人都会心碎的。在一个奇怪的深夜,我和甜蜜蜜再次在聊天室里相遇。我们开始谈论爱情。

    我说甜蜜蜜老苏毁了你一生。

    甜蜜蜜说可是我爱他,到现在我还爱他。

    我说可是老苏爱你吗?

    甜蜜蜜说老苏只会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说一个还会说对不起的男人,心里总还有一块柔软的地方,他就在那一块柔软里爱你。

    甜蜜蜜说你在干什么呢?嫁人了么?

    我说,我们俩电话动物,也佩嫁人?

    在我与甜蜜蜜说话的同时,一个名字叫做咖啡的男人开始追求甜蜜蜜,他是一个it,我第一次见他,不知道他长得帅不帅,也不知道他没有结过婚。可是我对甜蜜蜜说,希望那个咖啡it给你爱和幸福。我希望所有的人都在网络上找到爱。说完了这句话以后,我被网管踢了出来。

    然后我给北京女人打了个电话,我说现在我有一段关于爱情的对话了,你要吗?

    十、那个下大雨的海南

    我要了杯牛奶,睡不着才要喝牛奶,谁都知道。我要了牛奶。

    那是很奇怪的,喝再多的咖啡我都不兴奋,吃再多的药我都睡不着,喝再多的牛奶我还是睡不着,可是我喝了odern talkg的牛奶以后,我非常地想去睡,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后来他来了,他和他的朋友们,我看到他,在夜中,他是不老的,没有皱纹,还很漂亮。他果真喝醉了,因为他说歌手们唱得好,我实在不觉着好来,可是我应酬他,我说,好,真是好。

    后来歌手唱了两次《hotel california》,我感激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上海的夜在下雨,那些雨很凉,把我的头发弄湿了。我对自己说,我错了,可是我原谅自己,我没有过份地投入,因为我的脑子里还有有很多别的,碎片,错,或局限,它们飞来散去。

    我紧紧地挽住他,希望能长久。心里什么都有,心里什么都没有。悲凉的爱。

    可是,很多时候并不是爱,只是互相安慰。

    ——《从这里到那里·odern talkg》

    我在天涯海角走路的时候走到一块铁皮上去了,我看到自己的血马上就晕了过去,然后我就被两个男人送进了三亚市人民医院。

    医生是个很瘦很高的男人,像风一样飘过来了。医生开始缓慢并且温柔地处理我的伤口。

    两个男人中的一个就说,医生,是不是要给她打一针破伤风针呢?

    两个男人中的另一个就说,是啊医生,我看见她踩到的那块铁皮很锋利,并且长满了锈。

    医生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说,不必要打破伤风针的,不必要。

    这时候我已经清醒了,我说,要打,一定要打。

    医生望着我,如果你一定要打,也可以的。

    我说,那么就不打吧,可是你告诉我,如果不打我会死吗?

    医生望着我,这个,我是不能保证的。

    我说,那么就打吧,就打吧。然后我又说,那么就不打吧,不打吧。

    医生望着我,然后他就不理我了,他从后面的柜子里弄来了一堆棉花棒和一瓶红药水,我看见他拿出红药水,我就尖叫起来了,不要红药水!不要红药水!!

    那些红药水还是涂上来了,它像一朵花,开在我的脚趾上。

    我本来打算从广州转机回家,可是我受伤以后,就不想再去广州了。

    我按原路回上海,然后再从上海坐车回家。我到达上海的那一分钟,我往窗外看,就看见有一架飞机滑出了跑道,我没有揉自己的眼睛,我只是叹了口气,然后对自己说,是梦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梦。

    我在床上躺了两天,然后打电话到日报社,我说我要找你们的副刊部主任,电话那头是个娇娇的女生,女生说,主任不在。

    那好吧。我说,请你告诉我他的传呼。

    娇娇的女生说,我不告诉你,如果你要知道我们主任的传呼,你自己去问他。

    我说完谢谢以后就在床上回忆她说的话,我想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想完之后,就想再打一个电话去,我想我一定要弄明白,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我按完号码,就听到小艾在电话那边柔柔地问,谁啊?

    我吃了一惊,才发现我按错了,我按到晚报去了,那两个号码实在太相像,很容易就会按错。我吃了一惊,然后说,小艾,你好吗?

    小艾说,你呢?

    小艾是一个很有味道的女人,可她在她们报社是一个异类,我曾经和小艾讨论过她的问题。我说,你不要穿得那么破,也不要被很多人看到你抽烟,你做出放荡的姿态是没什么好处的。

    小艾说,你说什么话?每一个真正放荡的都做出了不放荡的姿态。

    我说你的话当然很有道理,可你是不自由的,而且我们都在服装的问题上吃过苦,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在上班的时候抽烟,并且穿太奇怪的衣服,因为我已经自由了,而你还没有。我当然是为了你好。

    小艾又说,你呢?你好吗?

    我说我走路不看脚,结果脚破了。

    小艾说,打针了吗?

    我说没有,医生不给打,你出来吧,我给你看一下我的脚。

    我们约在肯德基,肯德基在报社大楼的前面,很多时候它就是一个报社食堂,肯德基在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成为茶酒楼,阳光吧,或者艺术家聚集的咖啡馆,它就是一个食堂。中午十二点以前,里面的每一张脸都很饥饿,十二点以后,里面的每一张脸都很蠢,因为很多人吃饱了以后就会露出一张蠢脸。

    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两个男人的对话,一个男人说,阳萎怎么办才好呢?另一个男人说,吃一下伟哥是必要的。我吃了一惊,因为那两个男人就站在报社大楼的台阶上面,他们长得很健壮,他们面对着一条繁华的大街,光天化日,他们就说出了上面的那些话。我太吃惊,就没敢靠近报社的门,我拐了一个大弯,绕过去了。

    这样的事情我只遇到过一回,那是一个日暮的傍晚,我和一个长得美极了的女人站在一家酒店门口等什么人,那个美少女说,你知道吗?那个名字叫做某某的傻逼,她跑到某某城市去找某某睡觉啦。我吃了一惊,因为我们就站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台阶上面,我们两个女人,打扮得都很文雅,我们面对着一条繁华的大街,光天化日,我们中间的一个女人就说出了上面的那些话。我太吃惊,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敢靠近那个美少女,我一直担着心,以后,她会不会把不是我的故事也算做我的故事生动地说出去呢。

    我认为一句话也很重要,有时候比什么都重要。

    比如我的电脑,那是一段屏幕保护程序,我的电脑说,能意识到自己的欲望就叫自由。

    比如小说《洛丽塔》,一个老男人对另一个老男人说,她真是一个尤物,好好享受吧。

    比如国产电视剧《牵手》,一个老男人对另一个老男人说,一个男人的状态,反映了他的女人的质量。

    比如电影《巴黎最后的探戈》,一个小女人对一个老男人说,你越来越老,越来越肥。老男人说,可是我有个性。小女人说,哼,过时了。最近我很奇怪,我总是看到很多奇怪的东西,它们说的都是一个小女人和一个老男人的爱情。

    我还听过一个故事,我总想把它写下来。年轻的女子和年老的男子恋爱,当然他们的恋爱是很痛苦的,有一天,女人数着男人头上的白发,一根一根地拔去,男人就说,如果,你每拔掉我的一根白发,我的年纪就可以减去一岁,那,该有多好啊。

    我坐在肯德基喝可乐,我很恨肯德基,认为它反动,可是我又很喜欢肯德基,我可以在肯德基看到很多孩子,我喜欢小孩,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我有一个小孩。

    我曾经和我的父母商量过这件事情,我说我想要小孩,真的,我想极了。

    我的父母就说,那么你去结婚好啦。

    我说,问题就是我不要结婚,可是我要小孩。

    我的父母暗暗地对视了一眼,他们其中的一个就说,你最好现实一点,不要做怪。然后我又坚持了一下,我说,我的意思是,我不要丈夫,可是我要我的孩子,难道我不现实吗?

    我喝可乐,一会儿,小艾来了,过了一会儿,小艾的朋友小金也来了,再过了一会儿,小金的朋友小陈也来了,我知道再坐下去,还会有更多的人出现。就像在网络聊天室里,只要出现一条鱼,那么就会有第二条,第三条,最后聊天室里全部都是鱼。小艾,小金和小陈都仔细看了一看我的脚,只有一个脚趾,它受伤了,包扎得很好,藏在一只银色的高跟拖鞋里,其他的脚指甲都是银色,除了受伤的那一只,它现在是红色的。

    小艾说,一定是你干了什么,这是一个微妙的惩罚,它不太严重,可是足以警告你。我有一点紧张,可是我假装镇静地说,小艾你给我闭嘴,我什么都没干,在那个下着大雨的海南。我还可以干什么呢?

    我在八月去海南,我到的第一天,我走的那一天,海南的大雨,像水一样从天上倒下来。

    我在虹桥机场,一群人,都是我不认识的,我们在等什么,我不知道,我等得要晕过去了。早晨六点,我已经在机场了,他们说你不可以迟到,所以你要早一点到,所以我早饭也不吃,我就拖着我的箱子到了。

    我一晚没睡。昨夜,我跑到一间酒吧,看叶叶弹吉他,我要了一杯牛奶,然后哭了一小会儿。这个可怜的孩子,他女朋友逼他结婚,他不肯,就是不肯,可是他多么爱她。后来她结婚了。后来我说,你实在不愿意和她结婚的话,你就做她的情人好了。可是叶叶说,我就是因为爱她,才要她生活得好,我怎么可以再出现,打扰她的生活呢?我觉得他可怜,又觉得他自作自受,所以我矛盾得很,所以我只哭了一小会儿。

    我喝完牛奶就出去了,然后我开始打电话,我打了很多电话,他们问我在哪儿,我就告诉他们,我在上海,一条肮脏的大船上,明天我就到普陀山啦。

    凌晨,我开始找车去机场,我找到了一辆漂亮的红色桑塔纳,后来他微笑着把我扔在了一条名字叫做番禺路的路上,他说,我的车不能过去,前面的路分单双的,今天我的车不能过去。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