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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第10部分阅读

意中与她结识,便经常去她那里坐坐。”秦颜抬起头,直看进李绩瞳眸深处去,她淡道:“我先前听皇上说杨妃的琴艺不俗,倒向她讨教了些日子。”

    李绩本想问她对琴艺有何见解,却突然想起她左手已伤,日后想要弹琴恐怕十分困难,于是本欲出口的话被收回,他转而对秦颜道:“毓灵郡主远嫁南越已经一个月,朕今日收到了她派南越使者送来的礼物,说是给皇后你的。”说罢,他使了一个眼色,一旁的随侍便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上来。

    接过侍从递过来的长方形盒子,秦颜实在想不出肖沉寰在被自己深切的打击了一番后,还会有何理由送自己礼物。她见礼盒上面还封着朱漆,便知道这礼物还未开封,于是伸出手准备剥开泥印。

    “朕还有公事尚未处理,皇后你且好好修养,朕隔日再来看你。”仿佛是特意留下空间给秦颜,在她还未拆开封印时李绩突然说道。

    怔了片刻,秦颜于是上前几步将礼盒放到桌上,转身对李绩道:“我来送皇上。”

    “不必了,外面风大,容易伤身。”说罢,李绩不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去。

    李绩方一出去,环儿正从偏殿进来,恰好见到秦颜面上带着些许疑惑从盒子里取出一卷画轴。

    眼光扫过了环儿,秦颜一边解开捆画的丝带,一边低声道:“你过来。”

    环儿依言前去,此时秦颜已将画轴随手抖开,一阵淡香顿时扑面而来,幽幽的香味沁人心脾。秦颜倒是知道这香气的来源,一般在字画装裱时,将这种珍贵的香料用香熏法浸透纸张,可使画质经久不退,十分难得。

    当画卷完全展开时,环儿不禁睁大了眼,秦颜有些疑惑的偏头看着。

    “这幅画怎么好象尚未画完?”秦颜头也不回的朝一旁的环儿询问,随后环儿听她无意中轻道:“这画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画中只有一个抚琴的女子,作画的线条十分简洁流畅,只用几笔便能勾勒出画中人的神韵,但是这画中还有大片的空白,将画中的女子衬托得十分突兀,看在秦颜眼中倒有几分萧瑟苍凉的意味。

    “这画确实没有画完。”环儿转头看着秦颜,神色间略带吃惊道:“这画上画的便是娘娘本人呀!”

    听环儿这样吃惊的口气,秦颜又重新认真看了一遍,终于想起这幅画中的场景应当是在南越世子选妃那日,她为肖沉寰伴奏时的情形。

    看来看去,秦颜还是觉得画中的女子十分陌生,同她一点也不相似,可是秦颜又转念一想,她原本就没认清过自己,不管是心性还是相貌,看不出来也不奇怪。

    将画卷合上,秦颜将它交与环儿道:“拿去销毁,注意不要让旁人看见。”

    这画画的十分传神,却要被付之一炬,环儿心中实在不舍,但她知道秦颜这样做必有她的理由,于是拿了画准备按她的吩咐去做。

    看着环儿远去的背影,秦颜怔在原地,习惯性的伸手抚上自己的发鬓,她在心中取笑道,这一生过的实在冤枉,竟连自己是谁都认不清了。

    第三十章

    清早起来,推开轩窗看时,天空竟下起了小雪。

    北风贴着面颊刮过,吹在身上竟带着针刺般的寒意,如柳絮般的飘雪在半空中盘旋飞舞,瑟瑟的开了一片天地。秦颜将胸口的衣襟拉紧,侧过身子依在窗棂上,看着窗外的雪景微微出神。正默然想着,脸上突然掠过丝丝凉意,秦颜伸手轻抚,手中水痕犹在,透着沁凉。她抬眼望天,漫天雪花纷扬,落于尘埃时消融不见,脑海中忽然闪过无数画面,令秦颜微微失神,良久,她收回视线,不再去看窗外的雪景。

    寝宫的门突然被推开,环儿施施然的踏进正殿,见秦颜靠在窗旁,目光空茫,气息几乎与窗外的雪景融为一体,从未见过秦颜这般神态的环儿心中有些担忧,迟疑中她轻唤了一声:“娘娘。”

    秦颜转头看向环儿,空茫眼神的瞬间消逝,神采复又回到眸中,色如点漆,似乎还是环儿初见时那个冷漠疏离的皇后。

    收回思绪,环儿低声道:“娘娘,今日是与杨妃约定的日子,外面还在下雪,要不要奴婢去通传一声,说娘娘改日再去?”

    “不必了。”秦颜起身站好,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她看着环儿道:“人无信则不立,许了承诺便不能轻易更改。”

    去琴宫的路上,两旁尽是精心雕琢的楼台亭阁,高低错落,交相掩映,在清晨中显得庄宁祥和。秦颜不疾不缓的走着,天上飞雪在纸伞边缘纷然而落,在她身外形成一道素白的雪屏。

    到了琴宫,秦颜拍了拍化在肩上的水迹,将身上的狐裘裹紧,她轻轻敲了敲院门,等了片刻,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前来应门的正是小蔻,她眼神瞟了一眼身后,转头对秦颜行了一个礼道:“奴婢叩见皇后娘娘。”

    将伞收好,秦颜抬头看着她身后的宫殿问道:“杨妃现在何处。”

    “启禀娘娘,杨妃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正在内殿休息,奴婢这就去通传一声,请娘娘随奴婢前来。”说罢,她取过秦颜手中的伞,先行一步在前方带路。

    以前来琴宫时,秦颜多是向杨妃讨教琴艺,并未进过内殿,所以这次被带小蔻带着,秦颜借机打量了一番。杨妃寝宫的布置道和她的人一般,简洁中不失优雅,透着一股书香之气。

    拨开门帘,秦颜正看到杨妃正翻身下榻上,见秦颜已经进来,脸上有些惭愧道:“妾方才听到动静,猜想是娘娘来了,不能及时迎驾,请娘娘不要怪罪。”

    秦颜见她将倒要倒的样子,连忙上前几步搀扶着她,将她送回床榻之上道:“杨妃你有病在身,此番不必多礼。”

    “妾听说娘娘遭逢大劫,本想亲自前去探望,无奈体弱多病,整日只能缠绵病榻,本以为有了起色,没想到病来如山倒,此次失约于娘娘,妾心中十分内疚。”杨妃一声长叹,低头时连连咳嗽。

    有杨妃所在的地方,似乎总能弥漫着一丝幽怨的气息,秦颜看着这重重深殿,心中涌起千头万绪。

    “娘娘。”

    杨妃突然响起的声音将沉浸在思绪中的秦颜惊了一下,她转过头去,见杨妃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她坦然道:“杨妃有话便直说吧。”

    杨妃迟疑片刻,声音低柔道:“妾先前听杨溢说过,娘娘入宫前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不错。”

    秦颜诚然答道,看来杨妃今日要说的事与杨溢有关,能让一向不问世事的她出面,这件事应当有些棘手,想来也只有一月前的宴会遇袭事件,做为当时的羽林军统领,自然脱不了干系。

    果然不出秦颜所料,杨妃接着道:“妾听闻了宫中宴会遇刺的事情,如今一个月的时限将近,此事还未能有个头绪,听说皇上的意思是要准备将一干人等治罪,妾今日斗胆,请娘娘念在与杨溢有些渊源的份上,向皇上说情免他重责。”

    原来生病不过是个借口,想让她替杨溢求情才是真。

    秦颜突然起身,与她隔了有些距离,看着杨妃希冀的目光,她反问道:“杨妃难道忘了,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宫中历来的祖制,即使身为皇后也不能逾越,请恕我无法相助。”

    听完秦颜的话,杨妃急的连咳了几声,脸上顿时透出一种病态的嫣红,她面色显得十分忧心,但语气依然温婉道:“妾知道提出这种要求实在强人所难,可妾只有这么一个弟弟,骨肉亲情无法割舍,请娘娘能体谅妾的莽撞。”

    秦颜摆了摆手,语气不容质疑道:“此事杨妃不必再提,再者皇上处事向来是非分明,若查明杨统领并无过错,相信皇上也不会强加罪责于他。”

    话已至此,杨妃也不好强求,她按下慌乱的心神,低头不再说话。

    秦颜知道再留下去也无益,于是对沉默不语的杨妃道:“我的手在上次遇袭中伤了筋骨,在琴艺方面怕是再不能发挥所长,前些日子多有叨扰,希望杨妃日后安心静养,早日康复。”

    杨妃自然明白秦颜话中的意思,她正准备回话时,秦颜接着道:“我出来已有些时候,也该回宫了,你且安心养病,不必相送。”

    看着秦颜毅然离去的身影,杨妃不禁想起她们初次见面时,秦颜也说过这番话。她放松身体躺回枕榻之上,一向温婉如莲的面容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转瞬即逝。

    雪下的越发大了。

    小蔻将秦颜送到院外,秦颜见四下无人,在取伞转身的同时状似随意道:“你在这里可还习惯?”

    抬起头,小蔻有些受宠若惊道:“因为杨统领的缘故,杨妃十分信任奴婢,晨妃事后也一直没有找奴婢的麻烦,奴婢在里很好,多谢娘娘为奴婢挂心。”

    “习惯便好。”秦颜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她看着小蔻柔声道:“再等些时候,我便送你出宫与家人团聚,好不好?”

    “可是奴婢还有两年才能出宫呀。”小蔻疑惑道,虽然很想早点出宫,可她明白自己入宫不过一年,不可能如秦颜所说的这么快便能出宫。

    对小蔻的疑惑,秦颜并不打算解释,她无声中撑开手中的伞举起,在步入雪地时,秦颜忽然转身对仍然一脸不解的小蔻目光真诚道:“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不等小蔻回答,秦颜已经转身离去,冷风吹得她衣袍翻卷飞扬,身后苍茫的飞雪衬得她形单影只的背影无比单薄,渐渐的,那道孤离的身影被风雪吞噬,终于不能看清。

    小蔻一直目送着秦颜的离去,不知为何,看见她消失在风雪的尽头,就象是永远不会回头再见。

    秦颜方到旌德宫门口,环儿后脚就跟上来,替她将带着湿气的狐裘解下,然后帮她换上一身干爽的棉衣。

    刚刚穿扮妥当,秦颜正要进殿,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白胖的人影突然朝她撞来。秦颜一惊之下,下意识向左的闪避开。不多时,便听到那白影惊呼一声,与秦颜堪堪错开。片刻后,只见李琰一脸失落的看着秦颜,声音无限哀怨道:“皇后姐姐,我等了你好久,你再不回来我便要睡着了。”

    秦颜对自己方才的行为一点也不觉得愧疚,倒是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李琰,奇怪道:“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你越发的胖了。”

    李琰一听,急忙道:“皇后姐姐你一定看错了,只是因为冬天来了,嬷嬷说穿多些便不会生病,不信你看看。”

    说完,李琰在原地着转了一切圈,动作十分迟钝笨拙,倒象是一只左摇右晃的鹅,看得秦颜十分不忍心,她只好开口劝道:“你不用再转,我大概知道了,你衣服穿的是很多。”

    李琰这才停下动作,露出十分欣慰的笑容,他伸出小手上前将秦颜的衣摆拉住,秦颜低头时,见拽着自己衣服的手又胖又短,她不禁脱口而出道:“你以后还是少吃些,不然长不高。”

    李琰当然听不出来秦颜这话是嫌弃他长的太胖,只是满心欢喜的应承着,一边拉着她往正殿走一边开心道:“皇后姐姐,你先前答应要做荷花糕给我吃,我现在就想吃,好不好?”

    “怎么会突然想吃荷花糕。”秦颜眉头微皱,但没有拒绝李琰的要求。好在环儿早前收集的荷花现在还可以用,她思索片刻,才对李琰道:“想吃的话,得等上些时候。”

    李琰忙不迭的点头道:“我等我等。”

    一个时辰后,李琰拿着手中吃了一口的荷花糕,面色为难的看着秦颜道:“皇后姐姐,我怎么觉得这个荷花糕的味道跟我从前吃的不大一样呀?”

    秦颜眼睫微敛,将尝了一口的糕点不动声色的放回盘子里,脸色平静的转头对环儿道:“你来说说为什么。”

    环儿眼皮无端的抽动了一下,又不是她做的,她如何知道是为什么,可她实在不敢说出实情。于是在李琰万分好奇的目光下,环儿艰难的开口道:“大概是因为里面的盐放多了?不对……”环儿斟酌了一下,继续道:“或者是里面的糖放少了也说不定。”

    “原来如此。”李琰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对环儿道:“因为这样,你做的糕点才这么难吃吧?”

    环儿扭头看秦颜,见她正举着一杯茶细细的饮着,并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道:“是奴婢手艺不精,让殿下见笑了。”

    李琰倒不在意,只是转头对着秦颜讨好道:“等明年开春了,宫里又有许多花要开,可以拿来做各式各样的糕点,下次皇后姐姐亲自做给我吃好不好?”

    秦颜放下手中的茶杯,里面的茶水不见少去,她和颜悦色道:“那你喜欢什么花?”

    李琰偏头想了想,终于答道:“我自己喜欢的花是菊花,可太傅偏让我喜欢牡丹,说菊花太过清寒,太子不能喜欢,而牡丹乃花中之王,是王权的象征,只有它才配的上权贵的身份。”

    秦颜冷哼一声,眼中透着不屑但面上依旧温和的笑道:“不必信他的,不过是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到你权倾天下,你便是主宰,无需迎合那些浮华虚名,只有旁人迁就着你,你若喜欢没人敢反对。”

    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李琰象是突然想起什么,神情兴奋道:“皇后姐姐,你喜欢什么花?告诉我,到来年春天我送你好不好?”

    秦颜一怔,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她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眼也不抬的随口道:“野花。”

    “啊?”

    李琰不解,他早将脑海里知道的各种花名过了一遍,惟独没听过这个名字,于是他试探着问道:“这花很稀有么?”

    秦颜轻笑出声,肯定道:“不稀有,还随处可见。”看着李琰暗暗窃喜的模样,她顿了顿,淡声补充道:“惟独皇宫里没有。”

    李琰圆圆的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

    第三十一章

    入冬以来下了好几场大雪,青天之下雪花蓬勃的纷飞着,撒在宫殿路径之上,一层一层的积压覆盖,慢慢铺出一层残零的白色。

    冷宫一向很冷清,极少有人经过,此时此刻,一道人影静静的站在门外。他玄黑的冕服和墨色的长发上沾着几点素白,寂静中只剩下这一天一地的白雪无声飘落。

    良久,李绩的身体动了动,伸出手将衣衫和头发上的雪花拂去。待一切觉得妥当,他迟疑片刻,终于将门环扣了三下,知道里面的人并不会应他,于是他直接推门而入。

    大门推开时,院内的情形一览无余。

    李绩有些意外的看着院中的人,此刻顾御珈正背对着他立在风雪之中,她面前矗立着几棵折颜树,空落的枝桠上挂着皑皑白雪。

    听到动静,顾御珈下意识的转头,正碰上李绩带着希冀的目光,四目相对时,她迅速的移开视线,转身不再见他。

    见她如此,李绩目光中透出一丝黯然。他站在门口不动,只是遥遥的看着顾御珈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枯涩的笑容。他声音低沉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怪我,但我并不后悔,若是可以重来,我依旧会做下当日的决定。”

    闻言,顾御珈的身体几不可见的轻颤了一下,决然的背影依然可辨她的倔强与坚持。

    “一直以来是我太自私,不该将你困在宫中,蹉跎了岁月。”李绩顿了顿,声音极力平淡道:“我今日来,只是想告诉你,至多三月,你便可以自由,我再也不会阻拦。”

    久久等不到回应,李绩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继续道:“如今事过境迁,当年牵涉其中的人大多已经不在了,届时我会安排你出宫,到了外面你便可以过平安的日子。”

    乍然听到李绩说要放自己出宫时,顾御珈心中并没有预期中的解脱与喜悦,心中好象空了一处,将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漏了干净,同时却有无尽的失落喷涌而至,一时间心潮澎湃,无法自控。明知道李绩看不见她此刻的神情,顾御珈仍是拼命压抑住如潮的心绪,不想让他发觉自己的失措。

    默然无声中,天空纷飞不断的白雪轻盈的落在两人肩头发顶,不过三丈的距离,却成了咫尺天涯。

    身后已经许久没有声音,顾御珈知道他并没有离开,不多时,果然听见李绩声音沉柔道:“这些折颜我会命人除去,出去后就忘了在宫中的岁月,过平常人的生活。”

    话音消散,一点落雪飘然沾落于睫,良久才听到他轻声道:“朕会做一个好皇帝。”

    听到最后一句,顾御珈心中蓦然一痛,几乎不能呼吸,她神色仓皇的转过身,却发现门口空无一人,李绩已经悄然离去。

    “他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令顾御珈瞬间收起自己的失态,她转身看着偏殿,秦颜正从善如流的从那里走出来。

    “他做不做的到与我有何关系。”避开秦颜的目光,顾御珈一脸漠然道。

    “我原以为你才是?br />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