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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月传奇第32部分阅读

    的模样,只觉得气氛十分的异样。又问道:“还有什么?”

    白泽摇头不答,却道:“兄弟,你已贵为魔尊,凡事不要太冲动才好。”他与秦弓交情极好,是以没有旁人时仍以兄弟相称。

    秦弓听得这话,心中更是疑云密布,口中道:“这个我知道。”却不敢出口相询,白泽话中到底是何意思。

    白泽叹了口气道:“你还是去见一见隼、豹二人吧。”

    秦弓一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向紫辰殿走去。

    秦弓脚下飞快,将到紫辰殿时,却停住了脚步,回头道:“白大哥,我……”话到口边,却又缩了回去,心下大是迟疑,似乎紫辰殿中正有什么令他不敢面对的东西正在等着他。

    白泽站在一旁看着他,只是默然。

    秦弓心中不停的对自己道:“不要乱想,不要乱想,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深深的吸了口气,迈进紫辰殿,却似用尽了平生所有的力气。

    紫辰殿上,隼与豹垂手而立,一见秦弓进来,两人双双拜倒在地,口中叫道:“参见尊主。”声音中却有些许哽咽。

    秦弓的眼光越过两人头顶,却见两人身后正摆着一副棺木,不由心头一揪,往后退得半步。

    早在白泽说到隼与豹回无明天时,他便已猜得七、八分,然心中又哪里肯相信?可是一切不愿发生的,往往偏偏便要如此发生。但便是到了棺木在面前,他依旧不愿相信这棺材中的,便是那个她。

    秦弓颤声道:“这……这棺材中……是谁?”

    豹抬起头来,道:“请尊主作主,为柔姑娘报仇……”

    闻听此言,哪里还有半点可以容自己去逃避的余地?秦弓顿觉如五雷轰顶,脑中嗡的一声响,整个世界一片漆黑。身子晃得数晃,便向后倒。白泽连忙抢上一步,将他扶住。

    只见秦弓脸色煞白,双目紧闭。过得半晌,方才睁开双眼。只见他眼中俱是血色,将原本瞳间的金色完全遮盖,那神情甚是骇人。

    白泽吓了一跳,心道:“他不要失控才好!”在他耳旁连声唤道,“尊主,尊主!”

    秦弓恍若未闻,伸手将白泽推开。白泽不敢用强,只得后退。

    紫辰殿上一片死寂。三人都呆呆的看着秦弓。

    只见秦弓朝棺木走去,一步一步,走得如此缓慢。

    他站在棺木前,一动不动,双手微微颤抖,伸起又缩。终于似是下定了决心,将棺盖慢慢推开。低头看处,柔荑静静的躺在其中,面色如生,只是那双眼却紧紧的闭着,再也无法睁开。

    秦弓颤抖的指尖在柔荑的脸庞上轻轻的滑过,触手间一片冰凉。他俯下身去将她抱起,拥她入怀,她的身子无力的靠在他身上,没有半分生气。他用面颊贴着她的脸庞,那曾经的温暖,如今却已荡然。

    他轻声的在她耳畔呼唤她的名字,不知不觉间,眼角一片湿润。是无声的泪水,已夺眶而出。那种没有声息的哭泣,却令人格外伤神。

    白泽看得心酸,将头别过一边,不去看他。

    豹张了张嘴,想要劝慰秦弓两句,然见得如此情景,自己也不免隐然有泪,又如何去劝慰别人?

    倒是隼要冷静些,他鼓了鼓勇气,道:“尊主,柔姑娘是被魔帝手下魅族之人所害!我等不能保护柔姑娘周全,请尊主降罪。”

    秦弓将柔荑放下,站起身来,霍然转身。

    众人一见他的面孔,尽皆大吃一惊。原来秦弓自眼中流出的,不是泪珠,竟是斑斑血痕!

    秦弓不言不语,右手一张,只见掌间神光陡现,五彩迷离。

    “夜摩天狼箭!”白泽脱口叫道,“尊主!不要冲动!”便要冲上前去。

    秦弓转头朝白泽看去,眼光自一片血色中穿过,正与白泽目光相触。白泽一见那目光,心头一震。那眼神中,有痛苦、有愤怒、有迷惘、有坚定,互相交织,错综复杂。

    然白泽却心中大定,因自秦弓的眼中可以发觉,他并未失控发狂。

    但见秦弓执定天狼箭,在空中一划,度空月门闪着幽蓝色的光芒,自空中开出。

    “难道他要去……”白泽心念一动。

    秦弓早一跨步,走入月门。白泽想要跟着他一起入内,却又迟疑:“我若一走,无明天岂非无人坐镇?”稍一犹豫间,月门已消失无踪。

    在另一处,月门自虚空中开出,秦弓自月门而出,月门又自消失。

    抬头处,是苍茫混沌,不分昏晓。放眼望去,眼前是一条滔滔大河,河水奔流翻滚,一片浊红,一如秦弓眼中的血泪一般。

    秦弓更不犹豫,飞身便朝河面上掠去。

    第一卷 第六十三章 冥渡

    云气茫茫,徘徊中似有轰然的雷动,仿佛冤魂的吼声;江河滚滚,翻腾间暗红中泛着白沫,如同死者血泪所汇。此处正是亡魂转世所必经之地——冥河。

    秦弓只在云气与河流之间飞速疾驰。他低目四顾,似在搜寻着什么。忽见水天相接之处,一个黑色的小点,在波涛中起伏飘摇,一个浪头过去,黑点骤然消失,然转眼间,又在浪尖上现出。河水虽急,波涛纵狂,那个黑点却乘风破浪而来。

    秦弓一提气,行速更快。那个黑点越来越近,却是一条小船。他纵身而下,落入船中。这船上多了一人,却不觉有多一分的晃动。

    只见船尾一名艄公头戴斗笠,将面孔遮去大半。船中央放一口大锅,锅中热气弥漫,异香扑鼻。锅边排着的,是一众飘忽的亡魂。

    众亡魂似是嗅到了新鲜的血肉,又或者是见着了可以承载灵魂的肉体,一个个蠢蠢而动,朝着秦弓落足之处涌来。

    秦弓一声轻哼,目光陡盛,眼中透出别样的凌厉。众亡魂立时止住了马蚤动,又老老实实的排在大锅旁,看着锅中浅绿色的液体不断的翻滚。

    “是你?!”艄公的声音平缓而富有磁性。

    秦弓略一点头,依旧不说话,他已不如初来时那般的激动,似是受艄公那平缓的声音的影响,心绪逐渐有些宁静下来。

    艄公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当初你也是这样来的,如今依旧如此,又何苦去尘世一遭?”

    秦弓转头看着艄公,道:“不管前生后世,我始终都是我。”

    艄公将斗笠抬了一抬,露出他的双眼来,双目神英内敛,眉宇间却有佛光隐动。只听他道:“不错,你果然是你。几世沉浮,脾性依旧不改。”

    秦弓不再答话,自顾自走到锅前,舀起锅中绿色的汤水,递给亡魂。众亡魂乖乖的接过汤来喝下。一船的亡魂都喝完了汤,安静的站在船中,等待船只的靠岸。

    船只靠岸,亡魂依次走上岸去,艄公低沉的声音缓缓道:“一直向前,别回头。”对岸,是一片迷惘,等待每一个灵魂的,是一个充满期待幻想的新的人生。

    秦弓听得这一句时,愣得一愣,忽道:“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从那里来的,喝了一碗汤,却忘记了前尘,以为那些都是新的开始,没想到,所有的一切,什么都无法改变,人生依旧是这般的人生。”

    艄公放下船桨,任由船儿在波涛中载沉载浮。他盘膝而坐,淡淡道:“很多时候,明知道再来一遍也许依旧如此,可是不走这一遭又怎肯死心?纵然走了这一遭,难道便死心了不成?”

    秦弓默然良久道:“你说得不错。”

    艄公道:“你回来做什么?”

    秦弓抬起头来,看着浑浊的江水,心想:“我来这里做什么?”当时他心中一阵冲动,更不假思索,便直奔冥河而来,然真来到此处,见到这莽莽河流时,心中似乎也顿时化作一片莽莽。想得多时,方才缓缓道:“她死了,我想见她。”顿了顿又道,“我起先以为我找到了前世的她,没有想到她竟然不是她。可是等到她死了,我才发觉,不管她是不是她,我都那么渴望再见她。”他也不管艄公是不是听得懂他的话,只管自己一路往下说。

    艄公只是这般听着,也不插话。

    河面上的风很大,吹在脸上有飕飕的凉意。秦弓躺了下来,很习惯的仰面向天,仿佛这个动作已做过千百遍一般的自然。天上,是一片昏暗,不分白昼与黑夜。

    “你要等到她出现么?”艄公问道。

    秦弓摇头道:“我不知道。也许是吧。”他心中却想道:“如果我真的等到她了,她已经是一个没有实体的灵魂,我又可以如何?”

    艄公冷冷的看着他,道:“你心中唯一的牵挂就是她么?”

    秦弓一愣,不觉坐起身来,道:“也许不是,但是我不甘心。”

    艄公叹了口气道:“死者长已,你又何苦如此执着?她真的对你那么重要么?”

    秦弓想得一想道:“我觉得她就是前世的她,我想知道到底是不是。”

    “是她或是非她又有什么重要的?她在你心中的分量是因着这个而改变的么?”

    秦弓不觉摇头,叹道:“倒是我痴惘了。”

    艄公道:“你回去吧,这里始终都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风动水响间,秦弓茫然而坐,心中想道:“这样难道才是最好?她便如此离开,真正的离开了我身边,也离开了纷争与纠缠。若是她喝下了一碗汤,她便可将一切忘记,由是有新的开始,不再悲伤,不再难过,不再痛苦。这样也许也是好的吧!”

    “那么我呢?我会记得她的,只是我不只有她。我还有魔界的万千子民,还有色界天的大业,还有,还有漪妹!”想到这里,秦弓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些许笑容来,道,“不错,我是该回去了,七哥,多谢你!”

    艄公七哥点了点头道:“去吧,这一次去了,便不要再回来了。”

    秦弓道:“人总有一死,难免轮回,又哪里会不回来?”

    七哥不理他,径自操起手中的桨划动小船。船儿悠悠前行,七哥口中缓缓道:“两世茫茫,一片混沌。不动心生,足覆自在。”

    秦弓听得这四句,心头一震,这四句,正是昔日目犍连对他说的几句话,何以七哥也知道?想要发问,却见七哥已将斗笠遮住了双眼,不再言语。

    秦弓呆立半晌,任凭江风在脸上拂过,吹得发丝乱动,只觉得无明之中,命运之轮早在万载之前便缓缓而动,自己似是在尽力的挣扎摆脱这巨轮的滚动,却偏偏反过来印证着车轮的痕迹。然所有的一切还要继续前行,宛如在迷雾中苍茫的跋涉。

    “不管如何,我始终都是我!至少我,并不孤单!”秦弓如是想着,心头不觉有微微的暖意。

    “只是我定不会再让我身边的人像她这样离我而去!”他挺了挺腰杆,眼光朝远处看去,似乎穿越了重重的迷雾,脸上满是坚毅的神情。

    扁舟在惊涛骇浪中穿越,浑浊的浪花在船舷边拍打,飞溅,秦弓独向涛头而立,眼看浪高风急,如山呼海啸,心中无限傲意涌上,不由引吭长啸。啸声清厉激越,在冥河上远远传了开去,在无尽的空间中徘徊不已,久久不散。这一声啸,与风水相激,如同利箭穿空,当可破风断浪,冥河中的滔滔血水,刹那间波澜不起,风平浪静。四下里一片静寂,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惊悸于这一声长啸。这一啸,足足有一盏茶功夫方才歇止。秦弓只觉心神陡宽,天下皆小,胸中豪气渐生,放眼看去,似乎见到的不是这滔滔的冥河,而是色界天之百万界天,尽在这一啸间低眉俯伏。

    紫辰殿上,白泽、隼、豹三人眼看秦弓离去,正自一筹莫展,只在殿上打转。忽见蓝光一闪,月门洞开。秦弓的身影自月门中闪出。

    白泽见秦弓归来,连忙跳起身来,迎了上去。

    秦弓朝他微一点头,眼中露出些许笑意来。

    白泽见他神色正常,并不似离去时那般的恐怖,这才放心。

    柔荑的棺木依旧安静的摆放在那里,秦弓转头望去,见到柔荑苍白的脸庞,心中不自觉又是微微一痛。原来眼不见时,什么都可以拿得起放得下,待得真见时,又哪里能真正完全抛开!

    秦弓上前一步,又呆呆的看了柔荑一阵,方才将棺木合上。口中一声长叹。转头朝隼道:“你们亲眼见得杀害柔荑之人是魅族的么?”

    隼点头道:“绝对错不了,我虽不曾见到那人模样,但那服色,定是魅族的无疑。何况柔姑娘是被背后一枪致命,这等卑劣手段,又岂是旁家可以做得出来的?”他激动之余却忘了自己也是魅族出身了。

    秦弓沉声道:“传我号令,攻占须摩天!”顿得一顿又道,“凡有使枪之敌手,格杀勿论!”

    隼与豹对视了一眼,均想:“尊主果然要出兵为柔姑娘报仇了!”连忙口中称是,大步退出。

    白泽看了秦弓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然看秦弓的神色,此时怕也不是听得进话的时候,是以欲言又止。他心中有莫明的茫然:“我明明希冀着他可以出兵须摩天,将魔界平定,以成就万世之基业。可是如今真个下令出战了,我为什么反倒觉得不安起来?是不是只要目的正确,真的便可以不择手段?这所有的一切到底是对是错?”更进一步想到的,是他的父兄,族人大多俱在须摩天,到时候又如何面对?这一想,不禁又是茫然。抬头处,却见秦弓的脸上,有自己前所未见的坚毅。只见秦弓的脸绷得很紧,眼光早穿越了大殿的屋顶,飞到无尽的天外。然嘴角划出的那一丝刻意的微笑,却让旁观者有刻骨的寒意。

    秦弓此时心想:“若我的天狼箭可荡平色界天。到那时,率土之滨,莫非吾土,又哪里会再有这等事发生?!只恨我起先存着仁慈之意,没想到反害了柔荑的性命。我更不可一错再错!魔界,便由我来荡平。”他此念既起,心中便由此皆是战局风云,暂时却把一己私情放到了一旁。他又想及那天界的龙池,似乎连着前世的兄弟之情也淡了许多,反觉有个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也觉快意:“龙池,待我定了魔界再与你相见!”

    思绪宛如无形的波纹,在虚空中传出,穿梭,奔越,感染。

    利仞天,天宫。

    龙池正端坐其上,与众臣协商平定北天之事,忽觉心头一动,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目光穿过殿顶,朝着魔界方向望去。眼神中有无尽的期待与快意:

    “天狼!秦弓!我等着与你兵戎相见的那一天!”

    须摩天,厉兵秣马,衣甲鲜明。白藏昂然站在三军阵前,挥洒间,战甲闪闪,枪缨忽忽,如火如荼。

    一旁观看的魔帝脸上有莫测的笑容。

    白藏转头间,与魔帝目光相触,两人皆自微笑,然笑容底下,却各有兴味。

    白藏抬头,心想:“秦弓,天机,我等候你们多时了!”低头看去,一名少年将军在场中奔驰往复,训练军马,正是其子白霄。他心中一动,不由想起秦弓阵营中的白泽来。

    “父子相见,我当该如何?”白藏问着自己,却找不到答案。

    军令急传到后土、苍月天。

    青阳、月隐所率之地、水两族的战士,个个摩拳擦掌,精神抖擞。

    破军、蓼莪也自整装待发,相对而望的眼神中,是不必细说的柔情与关切。这么多日子以来两人的同进共退,早养成了令旁人羡慕不来的默契。

    天机独立在空旷的郊外,抬眼看着天边转成朱丹色的云霓。一阵风吹过,五柳长髯飘飘而动。

    “终于,一切都要开始了么?”他如是想着。

    只有战斗,方才是战士们得以生存的理由;只有沙场,才是战士们可以快意傲啸的地方;只有在死亡中快意穿越的战士,才是真正的战士!

    而于一名将军而言,真正要的,当不是快意的战斗,不是死亡中的穿越。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枯的断不能是自己的骨头。成功者自可名标青史,更可裂土封疆。只是在不到最后的时刻,却无人得知,谁才是真正的胜者。因是,一切不过如同一场赌博。战士们赌的,是能不能在尸体中站立起来,步入下一次死亡;将军要赌的,是有没有选对能令他成就大业的主人,所谓良禽择木而栖。

    于一方尊主,宛如棋局。将军谋士战士,便是手中的棋子,能否功成名就,却要看你棋力如何。

    问世间,谁是精心的弈者,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