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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时代1858第20部分阅读

    脑后那根接上去的辫子颇有些沉,老要将这破顶子往后拉,动不动就要扶一下,这两天戴下来,颇有些烦躁的感觉。不过他这样动不动扶一下,在旁人看来,倒也有些威严郑重的感觉,几个绿营远远望见,还特别围拢着张望了几下。

    这两天因为盐政上解款到,散布在淮安周边泗阳,睢宁,盱眙等地的绿营头脑大抵也都在这两天过来,行辕附近更是纷乱不堪,周边望不见的地方,不时传来一两声马匹的嘶鸣之声。

    郑雨春光溜溜的投了夹片,门上很是诧异的抬头看了看,冷笑一声,将夹片往怀里一揣。郑雨春正要发火时,林山知道这是要门包银子,拉住了他笑了笑道:“门上等着便是。”

    他是特意要在外头等着的,这会儿胜保确实也是忙,麾下各路将领来了都要见,而且这几天军务上风声格外的紧,因为听闻了洋人要对清妖动兵,为了解决天京的军务吃紧局面,应对攻下九江之后的胡林翼大军从上游而来的军事压力,新任后军主将李秀成,前军主将陈玉成分率大军,从皖南发动,分别向湖北和皖北两个方向发动攻势,一时之间,邸报长篇累牍的尽是各地的军情急报。

    胜保这里,自然也少不了奔来驰往的信兵。

    林山就这么在签押房里坐了下来,看得出来郑雨春年轻人心性,笑着叫他回去道:“衙上贴告示的事,永庆你替我盯着些,六房里的人我不放心,你诸事多请教根叔便是。将来几日也是这样。”

    郑雨春诧异的张大嘴巴,林山打断他说话道:“是,五天吧,我估摸着有五天功夫,上谕也该到了。你替我留意,一般民政案子,请通判陶大人审定,你代我拿主意。匪事案子,每日报给我,我每日——”朝钦差行辕里头努了努嘴道:“我每日往这里递。”

    “大人——”郑雨春嗫喏着嘴唇,迟疑道:“邵大人那里。。。”

    林山笑了笑,摇头摆手道:“好了,你回吧。”

    郑雨春的意思,林山完全知晓,但却决不能用他的建议,邵灿那里拜门子尽管也能上折子请在本地练勇,但那样一来,跟胜保就完全扯破脸皮了。此人可不比何桂清那个书生啊!

    所以尽管在签押房里坐着看着那些门房上的嘴脸很不自在,但他还是忍了下来。

    期间陆续见过几个绿营上的总兵参将之类的武官,自然是本地那些见过老林的人,有的亲热,有的倨傲,林山心里也有数,这些人是靠不住的,老五根那番话说的很透彻,老林在江苏的时候,断掉太多人的财路了,官面上的人脉,往往都是坏的方面吧!

    这么自嘲的想了半天,到了午间时分,也不要门房上支应,径自出门,带上几个随行亲兵就在临街一家军官进进出出的店铺吃了碗面,顺便也听了几句军情。再回身来时,却见门房上已然变了嘴脸。

    “林大人,林大人!”那个先前冷笑的门房捂着半边脸,带着些哭腔道:“这正要找您去,大帅有话,请您稍待——”

    说着,回身去端了一碗茶上来,这才屁颠颠的跑了进去。想来是去叫人了。

    林山这会儿倒不是诧异他态度的变化,这很显然的,想来是叫哪个打了一耳光,他是诧异胜保这态度,全然不像郭沛霖所转述的,胜保要对付自己的意思。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里头出来一个跟自己同样品级的四十出头样子的胖子官来,一见了林山,立时很恭敬的一个长揖,自报家门道:“三公子,安清来迟,来迟!文忠公当年。。。”

    他这么一开口林山就知道了,这是金安清了,看他样子便知道,这几年两淮盐政上,吃的饱了。笑着以平辈见礼完毕,并身往里头走去,只听金安清道:“营务处差事实在是太忙,早听说你要来,这两天一直说要去请见的,今日却是以客身在钦差行辕相见,安清太失礼了,太失礼了!”

    “无碍的,我也是昨日方到,先见了河帅,这就来拜会大帅,这两天里,也是忙得很,都是拜山门的差事,哈哈!”这种无聊闲话说说的应酬,林山最是在行了,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搭着腔,在内进一间花厅里等着胜保。

    胜保是进士出身,也算有些文彩的人,花厅里布置的很相当的文气,字画楹联,都不见一点庸俗的气象。

    金安清总是保持着一脸笑容,看上去很是亲切,像是半个主人一样招呼林山坐了下来,仆役奉上茶水之后,便又扯了一通当年在河南跟着林则徐治水的往事,末了一拍大腿道:“少公子又是从淮扬道起步,想来必定要承继文忠公余烈,国家多事之秋,封疆值日可待啊!”

    这家伙本来给林山的印象就是靠不住,这番话谈下来便更加靠不住了,而且从他这主人一般的做派来看,也算是胜保身边的红人了,当下便略一斟酌,直截了当的谈起两淮盐政上的事情来,说道:“离京时,皇上特为提起过两淮盐政的报效银,眉生兄,什么时候具个折子上去,老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的。我这里初来乍到,也帮不上什么忙。”

    金安清笑道:“眼下苏皖豫军务吃紧,盐政上的银子支应军需,不也是报效朝廷?少公子,你没在地方上。。。”林山扬手一笑,止住他继续解释道:“眉生,我也就是一说,你盐政上的细务,我还真没什么兴致听呢!好了好了,大帅也该来了吧?”

    是一个催他去看看的意思,金安清一直看着林山说话,听到这里,不说话笑了笑,起身拱手去了。

    不一会儿胜保便来了。胜保人长的还算文雅,与京中那些满洲人不同的是那一脸暗色的肤色,天生的魁梧身形,大步流星的进屋,见林山起身见礼,原本脸上肃穆的神色一下子堆起笑容来,大手探前一挡,将林山扶起,右手一下子就拍在林山的手上,道:“林赤忠!好!好!坐!”

    “今儿忙!各路的人马都要见,但门上的事情,绝不是我胜保慢客,是那帮狗眼看人低的王八蛋不会办事!胜保这里给你林观察赔个不是!”说着,当真略弯了弯腰,一个作揖后,双方才坐了下来。

    林山一面解说着不妨不妨,一面看这个威名仅次于僧格林沁的满蒙名将。不料他正看着胜保的时候,胜保也正仔细端详着他,两人对视片刻,胜保忽然爆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来,招呼门外亲兵道:“唤托里布来!”

    一面朝林山解说道:“赤忠,实不相瞒,我闻你的大名久矣!自河南南下到淮安,就听说你在京里开罪了僧王,在江苏开罪了何桂清!好!开罪的好!他们看我胜保也是极不入眼,那又如何?某书生从军,当年也是京中虽大,却无某立足之地!万岁当年也很厌我呢!哈哈,但谁能料某一介狂生,领军连克浦口扬州,杨秀清石达开人杰也,亦我胜保手下败将!江北大营如今德兴阿何等风光,可知是我胜保一手所建!再来皖豫剿捻,连破三集,两复名城!哈哈,赤忠,我听眉生说,你也有意在淮安募勇?好!书生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紧接着就是一阵豪爽的大笑,平心而论,还真有些名将的气派,但林山仍是注意到了他这段经历中,似乎没有提及四年前太平军北伐,其人大败亏输,也正是在那时候,跟大放异彩的僧格林沁结下了梁子,便是他眼下这个钦差头衔,还是流放军台效力,将功赎罪的结果。这会儿听他说的豪气干云,当然也不好去戳人家痛处,笑道:“学生正有此意,于上海至淮一路,闻说颇多盐枭,便连两淮盐产,亦是颇有不便,在京时蒙万岁召见,提及两淮盐政事,方才也跟眉生兄说了。。。”

    这个事情,金安清显然是跟胜保说过了,胜保抬手摆了摆,笑道:“不说这个,我很承你的情。还有你那几船大豆,我的骑兵都要多谢你才是!好,我这便要送你一场军功!”

    林山一愣,有这么好的事?正想措辞推搪时,外头很响亮的一声吆喝,一个武官甲胄在身,漂亮的打了个千道:“托里布给克帅请安!”

    “进!”胜保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朝门外蹦出一个字来道:“这位林拱枢大人,乃是淮扬道观察,你仔细看看。”

    那武官本来是目不斜视的进来,听到胜保吩咐,这才望向林山,迟疑了一阵之后,诧异的“啊”了一声。

    “哈哈!像不像江淮李兆受!”

    “回大帅话!像!就是仔细看,不如李兆受彪悍!也俊了些!不过就是这颗脑袋。。。”托里布转脸过去,刚正的回了胜保的话之后,才略向林山弯了弯腰,算是个请恕说话无礼的意思。

    胜保哈哈一笑,注视着林山,吩咐道:“给林大人行礼,赔个不是,去吧!”

    胜保的部属除了他那七八千骑兵之外,其余都是节制的各地绿营,此人应当是个满洲或是蒙古人,规规矩矩的给林山行了个礼,便退开去了。

    “是了,你陈说上海斗洋人的折子,我也看到了。”胜保招呼林山重新坐下,笑道:“这事虽说京里六王爷颇有微词,不过你放心!我替你撑这个腰!等我送你一场军功!咱们剿了捻子就去打洋毛子!”

    林山一直听他说送一场军功什么的,听起来似乎跟自己这颗脑袋有关似的,不由得露出茫然的神色。

    “江淮李兆受,河南捻子!固始人,杀了川北道何桂珍南下,如今在宿州,说句不敬的话,长的与赤忠你有几分相像,天生无发,赤忠,就这两天,我想在福惠聚给你接风,你一定要来!只一条,要请你扮成李兆受!”

    到这里林山才稍稍会意过来,心里略一盘算,这事情对自己似乎没什么大干系,便点头应了。说起募勇的事,胜保显然兴致极好,大手一挥道:“好!我听人说袁午桥送了你几百个老弱残兵,那不行!办好这事,我上折子,保你帮办!”

    帮办,就是加一个帮办某地军务,或者是帮办某地团练大臣的头衔了。这固然是好事,不过林山却一时之间犯了犹疑,这下来,岂不是要处处受制于胜保了?这好不容易从北京到这地方上自己一亩三分地来,盘算的好好的,岂能受你挟制?

    当下谦逊道:“不忙,不忙。还是等我稍立寸功,再请大帅帮这个忙吧。眼下里,林某只想秉承先人之志,将地方上整饬整饬,募勇也是为着打一打这周边十几股匪,清一清盐枭。眉生兄算是林某兄长,盐务上的事,林某怎么也要帮一点忙的。”

    “好!”胜保望了望外头,起身端起茶杯道:“我就请眉生多帮衬你!”

    林山也端茶告辞,低下头却撇了撇嘴,这下好了,胜保话里意思姓金的要供应自己这边的粮台,可不就是安插在身边的一个电灯泡?

    还不止这个,林山出了门,从胜保那带着一股子霸道的热情气氛中解脱出来,立时又想到一个敝处,这就是说,淮扬道原本经手的淮安,扬州两府粮饷,姓金的这个供应粮台的家伙也要升一脚了。

    干!林山上了轿子,落下轿帘,立马从嘴里蹦出一个字来。

    第五十六章 准备

    不过与胜保的会面,终究还是有些好处的,因为在京中招致僧格林沁不满,地方上跟何桂清关系本来就不佳,这两条跟胜保本就是个共通点,胜保文人出身,马上成名,整治人的套路却不是京中那些大爷们的阴损路子,明头明脑的跟你说——你练兵可以,不过粮台老子给你管!

    这就有了个练勇的名目了,尽管金安清此人早年受过林则徐大恩,但如今。。。虽然顶着三品盐运使的帽子,但究其实际,不过是胜保的一个大钱粮管家罢了。跟河帅庚长,还真是满汉配。

    如今还是上半年,倒也不用担心什么应缴钱粮的事情,这些事情他也不懂,大抵只知道个淮安和扬州府的应缴钱粮,都是要由淮扬道交割给江苏藩司的。如今江苏藩司兼江宁藩司满洲人文煜刚刚内调内务府大臣,新的人选还没定下来,想来也不出王有龄的掌握,到下半年的时候,了不起让何王两人去跟胜保碰一碰便是了。

    所以眼下的重头戏,自然就是趁热打铁,趁着胜保对这边态度还算明朗的时候,赶紧弄一只兵起来。由头不缺,枪械不缺,缺的就是粮和人。

    粮食方面林山也考虑过,沙船帮那里,只要意思过去,每个月从串场河运几船洋米来问题不大,但绝不能运到淮安——一到淮安,那就不是你的了,以胜保的做派,只怕还要叫沙船帮继续每月给他供粮台呢。这怎么行?

    这样下来,东三县之行就绝不能免了。

    这一日离胜保所说的淮安本地著名菜馆福惠聚的所谓接风宴还有两日了,邸报终于从北京传了过来,是漕督衙门上头邵家的二公子,十八九岁年纪的邵友濂。那日去拜访邵灿的时候,这个林文忠公的崇拜者一下子就总说要跟着林山一起如何如何。

    他老爹倒是态度暧昧,看得出来,他在淮安呆的是极不顺意。几十年前这个差使算是天下有数的大肥缺,但这年头当这么个漕帅,简直是要催人老命的所在。对林山说了一大堆泄气的话之后,也表露了他的心迹了:“过一阵子吧,邵某老朽了,总要上表归田的。”

    林山知道他的处境,拜访也只是礼节性的而已,所以这一趟也就是收获了邵友濂这么个帮手而已。

    果然,按照他的位分,要到次日才能见到的邸报,今天就见到了。各种消息杂乱无章,但喜气是显然的。

    二月初五林山还在上海的时候,京里又诞了一位皇子,二阿哥还没取名,母亲是汉军的玫贵人徐佳氏,看得出来咸丰高兴异常,在本月里就给她晋位玫嫔。连带着这份喜气,恭亲王奕䜣也加了一个宗人府的虚衔,名义上多了一份管教老七老八老九等王爷的职权,随之而来的,也消解了早前王有龄林山弹劾吴健彰时,附带而来的那份尴尬。

    而何桂清与洋人的接触,也终于算是告了一个段落——“恭亲王所议遣大学士桂良,直隶总督赴津交议夷人事,照准。”

    这其实也就是个下台阶的意思了,准桂良和谭廷襄在天津跟洋人开谈。

    但这个意思毕竟与咸丰相当长一段时间以来的思路很有些冲突的意思,林山看到时也很吃了一惊。还是邵友濂一语道破天机:“听说京里颇有流言,云说恭亲王。。。皇上是不是。。。”

    林山略有所悟,嗯了一声,却不去接他这个有些诛心的话茬,接着看邸报,不过是各地军情,要钱要饷等等诸事,关系到淮安的,也就是胜保加“督办安徽军务”头衔。

    将邸报丢在一旁,就准备带着邵友濂去看看道台衙署前那接待控告的情形,这两日里颇多状子,杂七杂八的林山也没有心思去理会,只叫郑雨春每天理出头绪,分门别类的呈递上来而已。今天心血来潮,正准备去亲自看看时,外头亲兵报了一声,说是郭沛霖来了。

    邵友濂自然是要回避的,林山略出迎几步,将郭沛霖让了进来。

    “我听说心北是要打盐枭?”郭沛霖一语说出林山的计划,林山顾不得掩饰,同时在他面前也不用掩饰,笑着点了点头。

    郭沛霖道:“有个人,今晚上你无论如何得抽空见一见。”

    他说的是今天刚到淮安的蒋坝镇练总翟定南,土豪出身,在附近的老子山下龟山一带,弄了支三百多人的队伍起来,官匪奈何不得,控制着连接洪泽湖和高邮湖的三河闸,是如今扬州和淮安之间的一个重要节点,胜保到了淮安之后,受了招安,挂都司衔的千总,据郭沛霖的说法,他老爹当年是受了林文忠大恩,听说林文忠的儿子来了淮安,拿拐杖把儿子撵了来报恩的。

    虽说林山这会儿心思不在淮安,要募勇练兵什么的也都不想在淮安本地弄,但这么个控制地势重要的人来报恩,见一见也是无妨,当下命亲兵接转了来,

    “三爷,我老子说了,您老人家要不收这份礼,我回去就撵出宗祠,三爷,您老人家要不然就是嫌少,要不然就是要叫你大侄子去做孤魂野鬼啊!三爷,远的,铜城龙冈高桥穆家店,近的,宝应高良涧一带,外头有头有脸的,大家伙儿凑的这几分银子,三爷您要是不收,您侄子我也不回蒋坝了,高良涧姓刘的头一个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