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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将军列传之桐荫片羽第12部分阅读

    道:“遇到了他的克星——可他还以为自己是征服者。”

    拓跋篁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憎恶的身影,他道:“那你为什么不提醒他?”

    喜椤娅眨巴着好看的大眼睛纯真的反问道:“为什么要提醒他?”

    渐渐的到了春天,拓跋篁心口的那一道伤痕已渐渐痊愈,然而总会有些莫名的时刻会突然作痛。自那日起羽陵部侦骑四出,在草原上悬赏十斤黄金,可是再也没有林慧容的消息。这个奇特的女子,象是在人世间蒸发了一样。

    唯一的解释,是伤痛发作倒毙在草原的某处不知名的地方吧?任她曾经世间的名将,倾国的绝色,春天一至,渐渐的就会变成长草间的白骨。到彼时,纵使对面应不相识。

    烟花三月,草长莺飞。

    熬过一个冬天的老狼主终于病逝,撑犁部昭古携“凤凰将军”前往生祭,坠斤部带了一名曾经服侍凤凰将军的侍从指正其为伪,两部火拼。阏氏带着达稽部坐山观虎斗,临到两部实力皆折损十之□之后将两部一举成擒。

    此时羽陵部开始籍着鹰翼王拓跋篁之威名横扫草原东部,待达稽、坠斤、撑犁三部的争位闹剧落幕之后突出奇兵,三日内解除了诸部的残渣余孽。诸部皆奉拓跋篁为新狼主,尽管还有一些部落不服,然而放眼草原,已经无人能敌过拓跋篁的威势。

    五月的最后一天,拓跋篁学起汉人颁布诏书称帝,建国号为辽,定都天显。封羽陵部族长阿固娑为羽陵王,其姊喜椤娅为羽衣郡主,原狼主阏氏为达稽王,其他各部族皆有封赏。

    六月,娶喜椤娅为后,纳达稽、坠斤、撑犁等部贵族女子为妃。

    这奇异的春夏里草原上风云变幻,一帝功成背后不知埋却多少尸骨。

    相比较对手那个才凑和起的国都里的新帝王,大唐帝都里的至尊就有点太不象话了。至今后位虚悬,引得无数人翘首以盼。有帝无后,有天无地如何象话?各式新老大臣上疏十余次,以至于搬动久不问政事的左相上官雨烟出面奏本,皇帝才将这件事答应下来。

    时有众奇上官雨烟如何说动皇帝,据皇帝近侍传出的版本是她只问一句:“帝若待娶羽衣郡主为后乎?”

    第一卷  54花开时节 一

    长庆元年八月,皇帝的选秀诏书颁行天下,朝野哗然。

    诏曰年满十六,出身清白的未婚良家女子,不拘官宦平民,皆可至州府备选秀女。合格者由州府别院居住,并教习礼仪等。次年二月,各地州府将取中的良家女子护送上京,宗正寺审验合格。凡父母品秩在五品以上者,不必经府选,直接由宗正寺审验合格后与各地良家女子一同陛见。皇太后及皇帝亲选其德容言工兼备者为后,母仪天下。

    而次年正值大比之年,各地十月前后府试,次年三月春闱,恰是同时。是故许多女子参与科举,便不得参选秀女。

    科举要十年寒窗苦,到头来一试定输赢,有些人两鬓斑白还未必能得到一官半职以养家糊口。而选秀女讲来只需“德容言工”,其实只消容貌出众,“德言工”马马虎虎也有机会——尚使错过这个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机会,以后便不知又要等多久。万一不中皇帝心意,退回家乡苦读三年之后还可再考科举。

    是以长庆元年的各地府试,竟有接近三分之一的女子未曾参与,府试中举的女子寥寥可数。各州府官学休学备选者,更是多达五成以上。私塾无法统计,可能其比例更高。

    其实本朝历代皇后及妃嫔均出自贵族,所谓“选秀女”与“选侍”一样,皆是选良家儿女入宫伺候,年满二十五放还。似皇帝这般以选秀女之法择后者,简直是闻所未闻,荒诞不经的奇事。

    不过如今朝野声名显赫,根基深厚的名门望族即杨、宋、裴等三四家,皆以外戚而成就一族富贵。单以氏族而论,似两朝左相上官雨烟等,倒还要排到后面。

    其一陇右杨氏,自玄宗朝贵妃杨毓缳宠冠后宫起,杨氏一脉贵人辈出,德宗朝曾有“一后两卿”系杨氏子弟,先帝“贵贤德慧”四卿中的贵卿杨澍便是出自其府,如今是世袭忠勇侯杨寂担任族长。

    其二剑南宋氏,已殉先帝的皇后宋逐月出自剑南宋氏,族长上将军宋海青即其胞弟。宋氏一门武将,军功颇著。

    其三河北裴氏,宗祖为圣宗皇帝朝四大名将之首裴雪衣。先帝德卿,现尊为圣父皇太后的裴棣,便是裴氏族长裴鸿生的长子。

    所以当这样一个机会摆在世人面前,无怪乎皆取其易而舍其难者。

    十月廿三日清晨,燕州首富吴涸的千金吴水月,在大姑吴江畔以及两个教引嬷嬷,两个大丫环,四个小丫环,八个小厮,三十六个护院的陪伴下,洒泪挥别爹娘,娉娉婷婷的登上一座朱轮华盖车,除却丫环嬷嬷所乘的三辆车之外,单是装吴水月吃的玩的用的衣服鞋袜的箱笼,便堆满了七八辆大车。这一行在燕京百姓的注目之下浩浩荡荡出城,南下长安以参加选秀。

    甫一听说那个混帐皇帝的选秀诏书,吴水月早就跳起来问自己那个燕州首富的老爹难道早知道有此诏,故尔过了年便急匆匆的捐个五品绯袍穿?

    当时吴涸的笑容实在是象极了一只年事已高的老狐狸,看似善良的很——按照吴涸的说法,是善人自有天佑,吴家满门忠良,如今总算有了出头之盼,想我家水月生具稀世之俊美,禀天地之灵气,便是广寒仙子,凌波洛神也难敌其芳华之万一。所以趁此良机,纵不能名垂青史,保国安邦,也要辅佐皇室兴旺发达,万事亨通等等等等。可他又哪里知道吴水月早打定了主意,逃!

    自古佳人逃婚多过逃难,而且在逃的过程中多半会遇上如意郎君——有各种传奇话本为证。所以身为大家闺秀,若一生中没有一次成功的逃跑,实在是浪费深闺二十年的能量储备。

    自燕州一路行来无话,出恒州渐入太行,一路上吴江畔将她看的极严,出入相偕,吴水月仍然没找到机会能溜之大吉。整日里闷在车中,懊恼烦躁自不用说。

    这日她悄悄秋香色团花折枝牡丹织锦窗帷撩起的一条缝,望着窗外满山红叶,雾岚缭绕,喃喃道:“其实我爹是拿我当生意做呢。”

    怎地就给骑马随在车轿外的吴江畔听到了,她提起鞭子敲敲车窗,咳嗽一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二弟也是为你好。”

    吴水月忽略她的暗示,巧笑道:“大姑,外头好冷哦,您且进来暖和暖和,也好教我怎么做人。”

    吴江畔想了想,竟然答应了。

    吴水月仅是客气两句,哪知牢头似的大姑当了真。她车内随侍的是教养嬷嬷刘妈和大丫环烟笼,空间逼仄,再无容人之处。于是吴水月连忙命停车,笑道:“刘妈且先到后面车上坐,我陪大姑说话。”

    吴江畔挤进来的时候,顺便把燕州十月清晨的寒意也带了进来。吴水月打个哆嗦,亲亲热热的挽着她的胳膊同坐,笑盈盈的问道:“大姑可是许久没上京了?”

    吴江畔道:“小月,大姑知道你心里头烦恼,可是没办法——你爹也是为你好。”

    吴水月嫣然浅笑,连声称是,其实心里早就哗哗翻过腹内存的几千册传奇话本,这个对白,没有一千本,也有八百本里的反派长辈用过,可是熟悉的很。

    吴江畔也知她必是在腹诽,叹道:“我那时也似你这样……”她话尤未了,忽然听到远远的有人吆喝一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有劫匪!吴水月眼睛立刻晶晶亮,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吴江畔愕然道:“我明明挂了北绿林龙头的……”还待要吩咐侄女莫怕,一瞥间望见吴水月的神情,立刻改变主意,携她的手撩帘出车,扬声道:“这年月,皇帝胡闹,绿林好汉也不照规矩来了。”

    “大姑也觉得这个选秀女的法子混帐啊。”吴水月偷乐,躲在她身后向那拦路打劫的一群匪徒望去。约莫三十来人,一式的靛青染的粗布劲装,倒也有点专职劫匪的意思。匪首是名女子戴着帷帽,不辩容貌。虽然装束与其他人一般无二,偏她静静的立在那里,自然便带出领袖人物的尊贵雍容。闻言笑答道:“岂不闻上行下效乎?”

    匪首话音方落,早自匪众中跳出一个人来喊道:“停停停停!这个回答不够气势,太斯文,太书呆子气。你应该说,‘想当□的皇帝老婆,得先让老娘分一杯羹!’”那人教训罢匪首,回身又指着吴江畔道:“重来重来,你,把方才那一句话再问一遍。”

    第一卷  55花开时节 二

    匪徒甲的话音还未落,匪众中又迈步走出一位匪徒乙来,生的倒还算俊雅,只是现今十月底的天气,手中竟然轻摇着一把鹅毛扇。他反驳道:“富贵叔你这句话就不对了,头领是女子,对方又是皇帝的预备老婆,这分一杯羹可就解释不通。”

    被其称之为“富贵叔”的匪徒甲追问道:“你说咋着吧?总不能上前作个揖赔个不是,再翘个兰花指”,他逼紧了嗓子,装个细声细气的女声道:“客官,留下买路财。”一番话众匪徒并被劫者全都不顾局面的轰然大笑,匪徒甲乘胜追击,道:“劫道就是劫道,要‘嗓子’当先喊出家门气势,首领再出面杀上几个回合,这事儿基本就成了。”

    匪徒乙道:“依你说,倒是跳出来问候对方十八代祖宗一遍,最后拎砍刀上,大杀四方?岂不闻上将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正道……”

    匪首懒洋洋的挥挥手中的大刀,命两人住口,笑道:“偏做个土匪也这么麻烦,劳驾,咱们再来一遍吧?”

    她挥刀之间散漫凌乱,全无法度。首领如此,想那一群匪众也不过尔尔,吴江畔登时放下心来,她少时还是很在武学一道上下过功夫,虽称不上江湖中的一流好手,倒也不惧这等不入流的土匪。于是嘱咐吴水月道:“不过是一群蠢人,待大姑快些打发了他们好赶路,你回车里候着。”

    吴水月满口答应,哪里肯动?

    吴江畔解开衣带,双肩一缩褪下外袍,头也不回的掷给随侍的仆妇春暮。她虽年近不惑,仍然丰韵尤存,外袍里面是的新近由江湖名媛流传至民间的窄袖罗衣,六幅湘裙,英气利落中带着端庄妩媚,与对手的劲装结束大异其趣。此刻抱拳邀战道:“老妇如今聊发少年狂,依着绿林规矩,胜者为王,请!”

    匪首将掌中刀一横待要动手,却被匪徒甲拦下,他道:“首领莫慌,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小清,把咱们黑风寨的山规第十八条念给她听!”

    匪徒乙晃几下手中的鹅毛扇,吟道:“太行山黑风寨总店山规第十八条曰:往来商客,路经黑风寨辖区,需以财物缴纳过路费。每位一钱银子,童叟无欺。”

    每位一钱?吴水月领头大笑,若早知道是为着这个价钱,还怕什么?

    吴江畔怒极反笑,回顾四周,见路旁有棵胳膊粗的核桃树,闪身、拨剑、断树、还鞘、后退,五个动作一气呵成,略微反应迟钝的人只能见寒光一闪,树断,而她仍立在当地,唯有裙摆微动,仿佛是被山间的一阵轻风所激。

    她伸展双臂,由春暮服侍着重行穿上外袍,叹道:“寒橘照数给钱,我们走!”

    她的另一名仆妇寒橘早笑得前仰后合,闻言从钱袋中取出十两的银锭掷过去,说道:“咱们合计五十六口人,合计五两六钱,余下的打赏罢。”

    匪首接银在手,正色道:“咱们是正经劫道的,不收赏赐。老四,找赎。”自有一名匪徒接过银子,取戥子称重,又没有零头,问了几个人都没带夹剪。偏银钱没交割明白,不便放行,因此一群匪众还堵在当路上,那厢吴江畔一行人早等的不耐烦,打头的护院喝骂道:“你们这帮猪油蒙了心的贱货,收了银子还不快滚!”

    他话音未落,一把大砍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天而降,亮晃晃的直插在他面前地上,距他的足尖不过半寸。

    匪首本已退至道旁,这下子重新走回来,站在他面前慢吞吞的道:“我生平最恨别人骂这两个字。”

    情势急转直下,护院本就对其心存轻蔑,闻言更加放大嗓门骂道:“贱货就是贱货,你们这帮贱货……!”

    匪首拨起长刀,喝道:“老规矩,把钱还给他们,改成大劫。”

    那生事的护院本拟她要放手一搏,抬兵刃便砍,哪知道她拨刀之后一挥手,自己转身躲入路旁。收银子的匪徒将银锭掷还,一干原本嘻嘻哈哈的匪众立即散开,隐入官道两旁的树林中或岩石后面,片刻不见,只余下这一干人等莫明其妙的相顾。吴江畔自华盖车中掀帘冷叱,“走罢!”

    她话音方落,一名匪徒跳出来大声喊道:“天不遮我眼,地不埋我心。要从此间过,留下命与金!”

    这种荒诞不经的切口,不知是哪个想出来的。跟方才一样的阵仗,林间石后哗啦啦跳出几十名匪徒来,持刀拦在当路。左右一分,匪首提着大砍刀施施然现身,匪徒乙在旁扬声道:“这是我们黑风寨寨主夏展鹏,威风凛凛,有万夫不可挡之勇。对面的客官速速献出金银细软,有遗愿的立时找纸笔记录,限时一刻,过期不候。”

    吴江畔原本觉得这帮匪徒不过是乡间蠢物,偶尔出来打个劫救救饥荒,不如破财省事,因此出一剑立威之后便命人交钱了事。哪里变起仓促之间,对方居然气势汹汹的要人留下命来,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重行跳出车子,拨出袖中的短剑,面色冷若冰霜,“不知死活!”

    吴水月急忙追出来,拉着她的袖子满脸希冀的道:“大姑,这帮人看来是小角色,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们赶路要紧。”

    吴江畔道:“人家要咱们留下命来呢,嘿嘿,一刻钟时间。小月回车里去老实等着,大姑解决了这些蠢物就回去。”

    吴水月若能如此听话,太阳也能从西边出来,当下又道:“既然没什么危险,就让小月看大姑打匪徒吧?”

    吴江畔当时对敌人的实力下了一个错误的判断,压根就没听见吴水月这句话,一剑陡出,直击那女匪首夏展鹏,对方脚下不知怎地一错,躲开了这一剑,跟着便举刀还击。

    双方首领动手,众人亦不甘示弱,家丁丫环护院各持兵刃,连刘妈亦抄起一把剪刀,口中呼喊不休,挥格戳剪之际竟然颇有章法,与匪徒甲厮杀在一起。

    两方实力相当,战斗正酣时,唯一的闲人吴水月心生愧疚的在车上摸到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钱袋,溜之大吉。

    第一卷  56花开时节 三

    吴水月的偷溜行为明明白白落在吴江畔的眼中,可是对手纠缠甚紧,一柄大刀左支右绌,尽管仗着一股子狠劲劈砍斫砸,刀风凌厉无匹。可是给吴江畔这等老于江湖的行家看来,未免太过急于求成,全无这路“安泰刀法”的端正朗阔之意。

    吴江畔心念电转,闪身让过对方的刀锋,低声问道:“这‘安泰刀法’是皇城禁卫必习的功夫,姑娘可是出自宫中?”

    对手刷刷两刀直斫她脉门,喘息粗重的答了一句:“不是!”

    吴江畔闪身让过,短剑灵动莫测,变幻无穷,招架闪避间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慵懒倦怠,正是昔日百花盟盟主苏流霞自创,震惊当世的“寂寥烟花剑”。江湖同道见之,无不退让三舍,可是对手偏偏不识,呼呼两刀砍过,什么寂寞深闺琴心难托之意寥落宫花相思断绝之意统统都化做金铁交鸣,生死一线间,谁还来得及管“意境”二字?

    吴水月沿着山坳拨足狂奔,不辩方向。只觉晴空万里,天宽地阔,无处不可去得。然而跑得急了,不多时便觉心口突突乱跳,眼前乌压压的一片金星乱舞。她虽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纤弱女子,可是生得富贵,娇生惯养,一大家子当真珠似的捧在手心里,连其父燕州首富吴涸也从不曾拂逆其意,何时如此亡命的逃奔过?眼见前头不远有一棵合抱粗的松树,地上重重落了一地松针,一脚踩上去,软绵绵的再不愿,就势倒在地上,喘得几息,不知怎地格格轻笑起来,再不能止。

    她自顾自的傻笑,忽闻远处有人漫歌道:“……生我何用?不能欢笑,灭我何用,不减狂骄……”(按:此歌出自今何在大神的《悟空传》)

    她循声而去,却是一名满头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