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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将军列传之桐荫片羽第33部分阅读

    匆匆梳洗更衣,急赶至桂萼殿时,皇帝竟然还未召见林小胖,当值的执事女官裴渠迎出来,悄向他说道:“凤凰将军已经奉旨沐浴更衣完毕,此刻还在延英门候旨呢。”

    赵昊元此刻只觉眼前昏蒙一片,金星乱舞,胡乱点头道:“好,相烦裴女官通报。”

    不多时便有宫侍出来宣诏命他至桂萼殿西暖阁见驾,他进去才磕了头,皇帝便笑嘻嘻的道:“罢罢,为着个女人,你们一个两个连番前来闹我,倒真招起我的愁肠了——南星送昊元去那边歇着,教我看看今日的凤凰将军到底生出什么样的能耐来,把你们都治的服服帖帖的。”他信手一指,是要赵昊元去藏到那边的大屏风之后。

    秦南星忙前来搀扶,赵昊元连道不敢,他也实在是无力恋战,只得谢恩过去——里面地方也算宽绰,挪了桌椅在那儿,又安排有点心茶水侍儿伺候,竟是要久战的架势。已经有两位早到,李璨自不消说了,见他进来那个笑容意味深长,教人懒得多想。另一人竟然是李瑛,正以手支额闭眼深思,知道他进来也只随意挥了挥手,头都未抬。

    赵昊元目送笑盈盈的秦南星重又出去,因这也算是在御前不便叙礼,只得随意问候两句,他病中精神不济,也不客气,自寻个位置坐,静等好戏开锣。

    林小胖自丞相府出来,本是仗着满腔激愤要找皇帝说个明白,大家也好一拍两散。哪知道离了李璨寸步难行。有他在,特赦放还的凤凰将军回来这些日子连谢恩的头都没去跟皇帝磕,谢恩并请安的折子都是李璨代写代缴,她根本就不知道。

    如今她要求见皇帝,倒也没人敢不通传,只是里头传出来皇帝口谕,要她在延英门候旨,这一候就是半个多时辰。后来又有执事女官裴渠出来传旨,要她沐浴更衣——不用旁人提点,她也知道自己这一身见不得人,更遑论皇帝,倒也老实跟去沐浴更衣,宫里自有人知会凤凰将军府送官服来,还是清溪带着衣饰并几个人过来伺候她按品大妆,单头上金钗宝钿都有五六斤。

    梳洗好了,照旧送她在延英门等,这一个多时辰的颠倒折腾,把她那些危险的念头全都扫到碧落黄泉外了。如今箭已离弦,哪还有回头的道理?因此心中乱糟糟的都是怎么办怎么办,倒也不觉得难捱。

    终于有内侍传旨,带着她去桂萼殿西暖阁。这一路倒也熟悉,当年被流徒燕州之前,皇帝曾于桂萼殿召见她,只是心境已全在不同。当年只想混过一天是一天,因此侮辱也好痛苦也好,凑和熬过去也就罢了。而如今正主儿回归之日遥遥无期,连个联系人小西都消失不见,她若再稍有行差踏错,会很多人陪她葬于权力斗争的深渊——莎拉公主的性命自然谁也取不走,可是那些视她若至亲至爱的人就难逃一死了。她本是这世间得过且过的过客,如今日渐沦陷,羁绊越来越多,反倒燃起她的斗志来。

    因此当她在皇帝的书案前跪倒,额头触及桂萼殿西暖阁的红氍毹时,还是颇有几分诚意的。

    至于诚在何处,也不用多说。

    皇帝的模样早镂在她的心版里,每遇痛苦难熬之时,都会用阿q精神胜利法在想象中揪出皇帝来暴打或凌迟一遍。是以今次亲眼瞧见皇帝的模样,她倒还真不觉得陌生,不过能在觐见过程中始终保持八颗牙齿的微笑,就出乎她自己的意料了。

    她开场白是这样的,“罪臣林慧容昔日行差踏错,蒙皇帝隆恩饶罪臣不死,如今终于幡然悔悟,是故前来交降表。”

    她这话意思还未算出格,只是言词不合奏对规矩,严格来说很有“君前失仪”的嫌疑。皇帝本是在写字,闻言“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笔搁回案上,问道:“降表?这词用的新鲜,莫非凤凰将军还当是在跟朕打仗不成?”

    “罪臣不敢作此大逆的念头,”皇帝既不命她平身,林小胖就只能跪在地上回答,“只是今次历劫归来,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而已。”

    皇帝嗤笑道:“可笑,人又如何重新做得?这话可不象是凤凰将军说的。”

    “罪臣……糊涂荒唐,自蒙皇上隆恩特赦回京,一直都在闭门思过,不知怎么赎罪才好……””林小胖绞尽脑汁想如何措词,人生在世每与仇家交手,若能飞拳过去打翻对手也算快事一桩,可惜屈膝的时候总是要比快意恩仇的时候多。她垂眸研究红氍毹上折枝西番莲的纹样,神思恍惚,声音渐渐低下去。

    皇帝冷笑打断她的话,“罢了,有甚企图快快说来,装这个可怜见的模样可想着给谁看呢?”

    “罪臣见昨日大雪,必有贫苦人家房屋倒塌以至流离失所或是流民冻毙街头,可罪臣这不祥之身却坐享富贵,所以心生惭愧。眼下已是年关,求皇帝开恩,准罪臣参与救助流民。”跪得久了,两膝发麻,林小胖忍住要跳起来的冲动,跪在那里微笑不改,至于心里早将皇帝虐待毒打到什么程度,也不用详述。

    流民一事倒真是皇帝的大烦恼处,前些日子派京兆尹在慈恩寺等庙宇舍粥,仍然有因冻或病而死者。偏天公不作美,昨日又是一场大雪,今年又事多,除却流民,在京预备参与春闱的举子并参选的秀女都有因贫病流落街头者,他今早起已经颁旨施粥舍衣,并诏京中富户广行善举,只这些都非治本之策,倘若再无妙法能除此患,恐怕史笔无情,要记他一个“严苛残酷”了。难得这样的滥事竟有人踊跃上前,皇帝的心情略见好转,问道:“难为你竟还有这等慈悲心肠,连朕也觉得奇怪。”

    林小胖总算还记得一句子曰,答道:“臣向来不学无术,不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还是知道的。”

    皇帝道:“罢了,还未夸你,你倒先自吹自擂起来——不过施粥舍衣这样的事,早已着京兆尹去做,就不用再饶上你一个了,凤凰将军怎么说也是我朝名将,拿来做这等琐事,也太委屈了。”他将那“委屈”两字说的意味深长,且看林小胖如何回答。

    第一卷  95蜕 四

    林小胖就等他这一句呢,心中早已经风云变色,脸上的微笑还依旧标准,她慢慢说道:“名将二字愧不敢当,罪臣于国计民生一道向来糊涂,倒也还算有三分自知之明,其实不是要领施粥舍衣这活计的。”

    “依罪臣愚见,如今年关已近,跟着又是春闱,又是选秀女,尽是大事。施粥舍衣只是治标之法,倘若任流民在京城越聚越多,恐易生变。所以臣想请旨,着京城左近觅地兴建义庄,以安置流民。”

    秦南星冷眼旁观,适时凑了一句道:“臣以为,收容流民也算一善策,只是一则所费不赀,二则恐不能久长。”御前奏对,严格说来皇帝不问,臣子是不能胡乱说话的,秦南星一来得宠,二则也是替皇帝说话——总不好教皇帝跟眼前这位糊涂将军掰指头算钱。

    林小胖道:“若是收容,自然有金山银山也是白填,可罪臣想做的,不仅是给流民避寒之所,而是予他们一个安身立命之处……罪臣心笨嘴拙,求皇帝恩典,容罪臣慢慢说。”

    皇帝倒真被她勾起些兴趣来,挥手命道:“平身,赐座。”

    林小胖本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下跪这种事,不习惯的人还真觉得难受——总算她还没忘记礼数,拜谢过才起身。人与人的待遇果然相差甚远,那秦南星只笑望了皇帝一眼,便换来一句圣谕:“来人,也给秦卿家看座。”

    “罪臣放肆,想先说个故事。”林小胖陪笑道。

    皇帝只瞧着秦南星的举动,漫不经心道:“恕你无罪,说。”

    “其实也只是件琐事,且说卖菜的张三有一文钱,拿去跟李四买了一块豆腐,李四又拿这一文钱,去跟王五买了五个馒头,王五好酒,拿这钱去酒肆喝了一碗酒,酒肆自然要买些菜蔬,这一文钱最后竟又回到张三手里。”林小胖笑道;“却问这一文钱价值几何?”

    照常理判断,她这问题自然是个糊涂问题,一文钱当然只是一文钱,便是拿到天王老子那里去使,也只还是一文钱,何来价值几何之说?可是外头皇帝与秦南星,屏风里头赵昊元、李璨、李瑛个个都是大唐帝国的顶尖人物,并未将她这个问题当等闲视之。

    林小胖自然不能等皇帝回答,先笑道:“钱只一文,从头至尾也未生变化,但细数起来这一文钱,少说也值一块豆腐、五个馒头、一碗酒、好些菜蔬了。罪臣尝闻钱者,泉也,唯有流转不息方可生利,倘若张三将这一文钱埋在土里,过得十年二十年,仍是一文钱而已。”

    这道理也不难懂,只是封建社会的历史条件局限导致历朝统治者皆重农轻商,再加上传统思维阻碍科技进步,所以由唐以降,皆滞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而无法开始向资本主义的全面发展。

    秦南星方要说话,林小胖已不容他再置疑,流水般说下去,“农耕自然是立国的根本,倘若某年颗粒无收,会生出多少事来也不用再提。只是罪臣以为,乞上苍赐丰年不如从技术手段上解决亩产过低的问题。推广良种、兴修水利、发展新兴农作物以至于创新耕法与农具都大有可为,而这些法子都是要用钱的……”她一着急,将不少现代词汇都带出来自己还未觉得,只是心里感慨除却韩剧日剧美剧与动漫,时常看看新闻联播或是朝廷七台,果然还是有好处的。

    皇帝追问她那些现代词汇都是何意,她这才惊出一身冷汗来,胡乱解释了些,笑道:“……咳,这些农事罪臣不过一知半解,皇帝或可委专人研究此事,罪臣愿效微劳。”

    “朕记下了,再说你那一文钱的事。”

    林小胖如蒙大赦,忙道:“是是,农耕虽是国之根本,这商业却也不可小觑了……依臣愚见,用之得法,小则富民强国,大可……教匈奴灭族。”

    这话甚有危辞耸听的嫌疑,皇帝不动声色问道:“将军糊涂了,把富民强国倒排成小事?好端端的为何要让匈奴灭族?”

    林小胖忙道:“是是……罪臣糊涂,竟是越扯越远了。还是回来说流民的事,这些人多半无地可耕,或是因病不能下地耕作,既不能为农事,便只得从商。罪臣是想弄些既有利可图又无需壮劳力的生意,让那些流民有了活路,便不至于再生事端。”

    皇帝也知她这是以退为进之法,然则又不能不问,“朕问你的话,还没回答呢。”

    林小胖不敢太过得意,只道:“罪臣也只是自己胡想,未必作准,不敢贸然进言。”

    皇帝挥退侍从,仅留下一个执事女官裴蕖,方叱道:“言者无罪,说。”

    林小胖侧首想了想道:“罪臣昨日与陈王、齐王并秦绰、裴萦、沈思诸位一同聊起必胜之策来着,罪臣以为,要做不败之将,除非不战——然而如何‘不战’,却非军队将领所能决定。争一战之胜负,是谓之战术;定一役之输赢,是谓之战略;然决国之强弱,才可称之为策。”

    “倒也有点意思……如何不战?”皇帝问道。

    “这就要说起我大唐将士们的职责了,就算能以百万雄师东征西讨,开疆辟土,不过是徒然劳民伤财,其实所得不及所费,是谓亏损。所以军队的用处,不在于既战之后,而在于未战之先——盖因外族侵边,多为欺弱,若强大到能让人望风而逃,如何能成战争?当然战争自然不仅仅是出动两军对垒,白刃相见才算数。诸如暗杀敌酋、在敌国散播流言或瘟疫、以小股军队扰敌后或离间敌国君臣都是常见的战例,至于毁灭敌国祭坛或者伪造圣迹以期恫吓敌人的战法倒也不鲜见,只是……有种战策却可以兵不血刃、不损一兵一卒便可将敌国纳为属国的。”皇帝既然要听自己瞎掰,林小胖自然不会抗辩,只顺着自己的思路慢慢道。

    第一卷  96蜕 五

    有不损一兵一卒便可降敌的法子,任是怎样混帐的皇帝也想听上一听了,因此并未打断她,只静听她的下文。

    “与农耕一样,此法亦需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与国家财力作后盾,否则举步维艰,所以应称之为国战才恰当。”林小胖把得自21世纪的经贸常识拿来卖弄,“只是耗时极久,未必能立竿见影而已,这法子便是以贸易为战,达到损毁对方有生实力的后果。比如遣我国商人向匈奴收购马匹,并贸之以粮食……”

    秦南星奇道:“这不是给敌粮草么?彼若攻我奈何?”

    林小胖笑道:“据罪臣所知,匈奴南侵的理由,多是敌酋羡慕我大敌繁华,倘若另一股商人把江南的丝绸,或是宝石、或是精巧的玩意贩之彼国又如何?准则大约是收购基础的生产资料,使之对我大唐产生经济依赖,倘若普通民众

    好生放牧便可安居乐业,谁愿意到战场上去拼命?然后再贩售奢侈品把钱从敌酋身上赚回来——此事若成对于我大唐来说,一则马匹有保障,要逐鹿塞北,没有大规模的骑兵部队是不成的;二则么,既有贸易,也就有大唐的商人往来,其中多些人往来,甚至在当地定居,亦非怪事。”

    皇帝挑眉问道:“用间?”

    林小胖笑道:“方便间谍进入固然是其中作用之一,最重要的是去那些蛮荒之地传播我大唐文化,使彼弃恶向善——以刀兵征服,总归会有不怕死的跳出来反抗,倘若从底层民众的思想开始教化,历经五十年甚至百年便可将彼国易为我大唐之属国。”

    “五十年或者百年?”皇帝冷笑道:“太慢了……”

    “罪臣最喜欢的一句话便是‘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可汉武帝虽说武功鼎盛,然而却也输在一个‘武’字上,彼时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到底不能成就万世功绩。所以要能以德服敌才算理想,何必争在一时一世?”林小胖早已经在心里乐翻了天,脸上还要装出正经微笑的模样。

    皇帝凝望着她道:“朕闻凤凰将军性情大变还不相信,如今终于明白了。你前头说的‘既有利可图又无需壮劳力的生意’,可是已经有盘算了?”

    林小胖笑道:“正是,罪臣是想乞京郊左近某地——最好能山明水秀——好盖一座书院。”

    “书院?”任皇帝再英明神武,也万想不到她竟是要做这事。

    “罪臣昨日去见罪臣的夫侍沈思……见他受俘匈奴时落下的满身伤痕,心中激愤莫平,罪臣如今又不能上战场杀敌,便想着教几个徒儿出来,替罪臣去讨回这个血债。”林小胖将脊背挺直,一字一句道,“虽说我家沈思来日自然也会踏平天显,雪此大辱,但罪臣这份不能少。”

    “哦,朕倒忘记了,沈思还是你家老六,嘿嘿,‘上官左相家两处,凤凰将军有六夫’……”皇帝走下御座,负手在书案前走了几步,叹道:“凤凰将军果然是有福之人。”

    这话怎么听着也有点奇怪,林小胖不敢接茬,继续道:“既要盖书院,必兴土木,再加上书院里的学生,饮食起居,件件都是需要相应的人,那些流民经训练之后,自然可担此营生,倒也不用多说。”

    她这是秉持二十一世纪的城市建设思路,将综合大学远迁,人皆逐利而去,周边配套的设施自然会慢慢兴起,渐渐将偏远之地发展成为城市的新兴部分,其中细节颇多,她早前正好跟陈香雪、老姚研讨过,倒也不用跟皇帝细说。

    皇帝点头道:“朕准了,你先回去写个条陈,就先在长安城找处宅子,收容了流民加以训练。等开了春,着陈王与你一同去踏勘地方,有中意的地方回来奏明,看是官中的地还是私地,或赏或买,凤凰将军要开坛授徒,那是何等幸事?只怕学生……你要教几个能替你讨公道的徒儿,可是要从军中选人?”

    那就是军事学院而非综合大学了,林小胖脑中飞转,慢慢说道:“倘若学校能建成,两年内倒暂时不用,罪臣是想筹划些个新兴的教、学之法,待试好了再行推广,若是初起人多了反倒费神,不易成功。”

    “好,若无它事,可以退下了。”

    林小胖重新跪倒,讷讷道:“罪臣倒还真有一事……罪臣与沈思阔别经年,想去京营住几日,一叙别情,又怕有碍军纪,求皇帝恩准。”

    原来她东拉西扯,到底图穷匕现。皇帝重回御座,含笑道:“到底你们